我爬上自己的床，拉上帘子，狭小的空间给了我一点虚假的安全感。但一闭上眼，就是陈浩宇那双彻底失去神采的空洞眼睛，就是那声冰冷的广播，就是仪器屏幕上他那条快乐到刺眼的情绪曲线。
还有我那句微不足道的、可能毫无用处却可能引来灾祸的警告。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睡眠很浅，支离破碎，充满了光怪陆离的噩梦。冰冷的蓝光追逐着欢笑的人，广播声无处不在，还有陈浩宇茫然行走的背影。
3 黑暗中的呼唤
突然——
“嘀——！”
一声极其短暂、极其尖锐的电子音，像一根针，猛地扎进我的耳膜。
我瞬间惊醒，心脏狂跳，冷汗浸透了睡衣。
寝室里一片死寂，室友们沉重的呼吸声规律可闻。刚才那声……是幻听？
我屏住呼吸，竖耳倾听。
什么都没有。只有夜风掠过窗户缝隙的细微呜咽。
是噩梦吧。我试图安慰自己，慢慢放松下来。
就在意识即将再次模糊的时候——
“滋……”
一声轻微的、仿佛电流不稳的噪音。
紧接着，那个我死都不会听错的、合成女声，毫无预兆地、清晰地、响了起来。
但它太轻了，断断续续，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被什么严重干扰着。
它没有播报完整的通知。
它只是夹杂在电流的杂音里，模糊地、扭曲地……
念出了我的名字。
只有名字。
那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又清晰得如同冰锥扎进颅骨。
“……小……颜……”
电流的嘶啦声像是恶意的嘲笑，缠绕着我的名字，尾音被拉长、扭曲，然后戛然而止。
寝室内死寂无声。室友们的呼吸平稳悠长，沉在毫无所觉的睡梦里。只有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住，又在下一秒疯狂奔涌，冲击着耳膜，嗡嗡作响。
是幻听。一定是幻听。恐惧导致的幻听。
我死死攥着被角，指甲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确认现实。冰冷的汗珠从额角滑落，渗进鬓角。心脏在胸腔里撞得又重又急，几乎要蹦出来。
没有第二声。
窗外是沉沉的夜，走廊灯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在地面投下一小块昏黄的光斑，纹丝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瞪大眼睛，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纹路，耳朵捕捉着这死寂里任何一丝微小的声响——风声，远处水管的滴答声，某个室友模糊的梦呓。
什么都没有。那声呼唤，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连涟漪都未曾泛起就消失了。
直到天际泛起一丝灰白，起床铃尖锐地划破清晨的宁静。
我几乎是弹坐起来，一夜未眠的双眼干涩刺痛。室友们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开始窸窸窣窣地穿衣洗漱。一切如常。没有人提到昨晚任何异常的声音，没有人看向我时露出异样的表情。
陈浩宇的床铺依旧空着，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他的室友，一个平时总和他勾肩搭背叫嚷着去打球男生，面无表情地绕过那张空床，拿起自己的脸盆走了出去，眼神没有在上面停留一秒。
那种彻骨的寒意又回来了。不是幻听。
早读课，教室里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压抑。陈浩宇的座位空着，老师点名时流畅地跳过，仿佛那里从来就是一个真空地带。我下意识地看向四周，每一张脸都低垂着，专注于课本，或是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困倦。但我能感觉到，某种无形的网正在收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