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踩着高跟鞋走了。
脚步声一声声，砸在我心上。
姐看着这一切，没再说话。
她慢慢松开拉着陈薇的手，一点点滑坐回椅子上。
抱着膝盖，把头埋进去。
走廊彻底安静下来。
只剩抢救仪器的微弱滴答声，隔着门传出来。
还有我粗重的喘息。
和心里那片越烧越荒的野火。
我把后脑勺重重磕在墙上。
闭上眼。
爸。
你看见了吗？
这就是你儿子。
被你一手毁掉的儿子。
连最后一点温暖都抓不住。
3 忏悔的碎片
灯灭了。
医生先出来，摘了口罩，一脸疲态。
“暂时稳定了，送监护室观察。”
“病因还没完全明确，别掉以轻心。”
姐一下子冲过去，迭声问着谢谢。
我靠在墙上，没动。
心里说不清是松口气还是更沉了。
没死成。
这债，还得接着算。
监护室不能久待。
我们被赶了出来。
走廊长椅上，我和姐各坐一头。
中间隔着的距离，能再塞下两个人。
沉默像粘稠的胶水，糊在喉咙口。
姐的手机亮了又灭。
是她老公，问情况，催她回去。
孩子还在家等着。
她回了句“晚点”，就把屏幕扣在腿上。
头低着，盯着磨白的地板砖。
“厂里…最近还好？”
我试图打破这该死的安静。
话一出口就想抽自己。
哪壶不开提哪壶。
姐猛地抬头，眼圈还是红的。
“就那样。”
“混日子呗。”
她语气里的那点自嘲，像针一样扎我一下。
看。
她也不满意。
爸给的这份“安稳”，我们谁都没接住。
我的手机也震了。
陈薇。
我没接电话，
她发了条微信。
「你爸情况怎么样？我爸妈问。」
冷冰冰一行字。
公事公办。
连个称呼都没有。
「没死。」
我敲了两个字，又删掉。
「稳定了。」
发送。
那边输入了半天。
回过来一句。
「哦。那就好。费用够吗？」
看。
钱。
永远是钱。
我捏着手机，指节发白。
「够。」
「不够我会去卖肾。」
那边没再回话。
巨大的疲惫感砸下来。
我弓起背，把脸埋进手掌。
呼吸里全是消毒水和绝望的味道。
姐轻轻叹了口气。
“小薇也不容易。”
“她家…”
“别提她家！”我猛地打断她，声音嘶哑。
“我的事，不用你管。”
姐抿紧嘴，又不说话了。
过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再开口。
她声音很轻，像梦呓。
“爸刚才醒了一下。”
我身体一僵，没抬头。
“他拉着我的手…”
她顿住了，吸了下鼻子。
“他说…‘爸对不起你’。”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还说…”
她的声音更低了，带着困惑。
“‘但那时候…没办法’…”
“‘小磊他…’”
她没再说下去。
后面的话，湮灭在走廊的风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