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柳砚书端着药碗进来时,就见她怔怔望着帐顶,发丝散在枕上,眼底泛着青黑——分明是三日高烧未退的痕迹。他心中一痛,将药碗搁在小几上,探身要给她掖被角:“药煨好了,趁热喝。”

姬如雅却突然偏头躲开,声音像浸了冰碴:“阿砚,你说,若是你早半个时辰从宫里出来,我爹是不是……就不用死?”

柳砚书的手僵在半空,指节泛白。他垂眸看着药碗里的热气缓缓消散,喉间泛起苦涩:“太后突发头风,指名要我侍诊……等我瞧见那封‘姬家贪污’的加急密报,纵马赶到驿站时,只剩一地尸体。如雅,是我对不住姬叔,对不住你……”

话音未落,姬如雅突然掀了被子,赤脚跪坐在床沿,抓住他的手腕往自己颈边按:“你听听!我的心还在跳,可我爹的心跳停了!柳砚书,你救得活太后的头风,为什么救不活我爹的命?”

她脖颈间的热度灼得柳砚书指尖发颤,他猛地抽回手,后退半步,袍角扫得药碗晃了晃,半碗药泼在地上,洇开深色的渍。

“如雅,我……”柳砚书张了张嘴,却只吐出一声长叹。他从怀中掏出一卷发黄的纸页,“这是我托太医院同僚偷抄的‘姬家贪污案’卷宗。你看,证物清单里的‘五万两赃银’,竟是从你家茅厕暗格搜出的——可你阿娘的胭脂盒,原先就收在那里。”

姬如雅抓过卷宗,指甲几乎要抠进纸页。她看着那行冰冷的字,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却满是泣音:“好啊,好个‘人赃并获’!他们连栽赃都懒得换地方……阿砚,我要进宫。我要站在皇帝跟前,把这些狗屁卷宗甩在他脸上!我要让他看看,姬家是怎么被人踩进泥里的!”

柳砚书沉默地看着她,突然转身走向墙角的药柜,打开暗格,取出个青瓷小瓶。瓶塞掀开时,药香混着冷香扑面而来——是他耗费半月,用天山雪莲、波斯安息香等珍贵药材调制的易容膏。

“这是我师父留给前朝戏班的易容秘方。”柳砚书的声音发哑,“敷上它,你的脸会与先皇后有七分相似。先皇后是当今陛下的白月光,前年病故后,陛下为她辍朝三月,至今案头还供着她的画像……如雅,若你要入宫,只能以‘替身’的身份。”

姬如雅盯着青瓷瓶,突然伸手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箭伤:“阿砚,我这条命是捡来的。箭镞擦着心脉入肉时,我想的不是疼,是‘姬家不能没人报仇’。你若真把我当朋友,就帮我。”

柳砚书的指尖抚过她肩头的箭伤,动作轻柔得像触碰易碎的瓷娃娃:“我自然会帮你。只是……皇宫是虎狼窝。你这张脸,日后怕是要经无数次查验。这易容膏需每日寅时、酉时各敷一次,每次半个时辰,否则会现原形……”

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个鎏金小盒,里面躺着枚羊脂玉制的医令牌:“太医院的令牌,我给你备了。若有人查问,你便说自己是太医院新来的‘药女’,随我给各宫妃嫔送养颜方。”

姬如雅接过令牌,玉牌触手生温,上头“太医院供奉”的字样却冷得刺目。她突然抓住柳砚书的手,将令牌按在他掌心:“阿砚,你不必为我做到这份上。我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