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心甘情愿。”柳砚书打断她的话,眼尾泛红,“如雅,自小你蹲在我院子外头看我晒药,我就想护你一辈子。如今你要复仇,我虽没本事替姬家翻案,却能做你手里的刀。”

烛火在风里晃了晃,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帐子上,像一对依偎的鸳鸯。姬如雅别过脸,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阿砚,你不该对我这么好的。”

是夜,竹屋的西厢房亮着灯。姬如雅坐在铜镜前,看柳砚书用银匙挑出膏体,一点点敷在她脸颊上。他的动作极轻,指腹擦过她的眉梢、眼尾,像是在描摹一幅传世工笔画。

“先皇后的眉是远山黛,眼尾有颗朱砂痣。”柳砚书的声音低缓,“我特意调了膏体颜色,让你这痣若隐若现……”

话音未落,姬如雅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阿砚,疼吗?”

柳砚书愣了愣,才明白她指的是自己为调制易容膏,试药时中过的毒。他垂眸笑道:“早好了。太医院有的是解毒方。”

姬如雅却没松手,盯着他腕间淡淡的青色疤痕:“你说要做我手里的刀,可刀会卷刃,会生锈。阿砚,我怕欠你太多,还不起。”

柳砚书反握住她的手,将膏体轻轻点在她眉心:“如雅,你不必还。能看你活着,能帮你复仇,我……”他突然顿住,别过脸去,“敷好了。半个时辰后洗去,你自己照镜子看看。”

姬如雅望着铜镜中逐渐变化的面容,只觉陌生又荒诞——眉梢扬起的弧度,眼尾若隐若现的朱砂痣,竟与记忆中皇帝追封的“宁惠皇后”画像有七分相似。她摸着脸畔的膏体,突然冷笑出声:“这皇宫,我进定了。那些害姬家的人,一个都别想逃。”

柳砚书看着她决绝的侧脸,突然从怀中掏出个荷包,塞进她手里:“这里头是迷魂散、假死药、止血粉……你进宫后,若遇危险,就……”

“阿砚!”姬如雅打断他,“你把后半生怕是都压在我身上了。可我这条命,是复仇的刀,不是你能护一辈子的。”

柳砚书沉默良久,突然笑了:“刀也需要鞘。如雅,我做你的鞘。”

窗外,北风呼啸着卷过积雪。姬如雅攥着荷包,指节发白。她知道,自己与柳砚书之间,从此隔了一层“利用”与“被利用”的纱——可那纱下翻涌的真心,却让她不敢直视。

寅时三刻,柳砚书看着姬如雅洗去易容膏,露出原本的面容。他突然从袖中取出支玉簪,簪头是朵盛放的白梅,花蕊处嵌着颗极小的东珠:“这是我给你备的。进宫后,若有人查问你的发饰,就说……是家中长辈所赠。”

姬如雅接过玉簪,触到簪身刻着的“砚”字,突然别过脸:“阿砚,你对我越好,我越怕。”

柳砚书替她绾好头发,将玉簪插入发间:“怕什么?怕还不起?如雅,你活着,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天快亮时,姬如雅站在竹屋门口,望着柳砚书备好的马车。车辕上挂着太医院的灯笼,车厢里铺着厚厚的狐裘。她突然转身,抱住柳砚书,声音发颤:“阿砚,若我死在宫里,你……忘了我。”

柳砚书的手停在她背上,许久才轻轻回抱:“好。我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