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周蹲在玄关换鞋时,指尖突然触到一片冰凉。不是瓷砖该有的冷硬,倒像裹着层湿滑的黏液,顺着木纹缝隙往指缝里钻。他猛地缩回手,玄关顶灯恰好闪烁了两下,昏黄光线里,一截青黑色的鳞片正贴在鞋柜底板边缘,鳞片尖端还沾着半片干枯的茉莉花瓣——那是上周老伴在阳台种的茉莉,昨天刚修剪过枝叶。

“老婆子,你收拾鞋柜的时候见着……”老周的话卡在喉咙里。玄关柜上的玻璃相框里,老伴笑得眉眼弯弯,照片右下角的日期还停在三个月前。自从老伴走后,这屋子除了他,再没第二个人进出过。

他颤巍巍地拉开鞋柜最下层的抽屉,一股带着土腥气的凉意扑面而来。抽屉里的旧拖鞋被推到一边,腾出的空间里铺着层细碎的沙土,沙土中央蜷着一条小臂粗的青蛇,蛇头埋在沙土里,尾尖却勾着一枚银戒指——那是老伴生前戴了二十年的婚戒,下葬时明明一起埋进了墓里。

青蛇像是被惊动,缓缓抬起头。老周这才看清,蛇眼不是常见的竖瞳,而是泛着珍珠光泽的圆瞳,瞳孔里竟映着玄关的吊灯,连灯泡上的裂纹都清晰可见。他猛地后退,后腰撞在防盗门把手上,“哐当”一声响,青蛇却没动,只是尾尖轻轻晃了晃,将银戒指往他脚边推了推。

接下来的三天,青蛇成了玄关的“常客”。它从不在屋里乱爬,只待在鞋柜下层的抽屉里,每天清晨老周开门买早点时,抽屉会自动拉开一条缝,蛇头探出来,圆瞳盯着他手里的豆浆袋;傍晚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玄关处总会传来轻微的“沙沙”声,起身去看,总能见着青蛇在擦拭相框——用带着黏液的鳞片轻轻蹭掉玻璃上的灰尘,动作慢得像在怕碰碎什么。

老周渐渐不害怕了。他开始在抽屉里放一小碟清水,偶尔撒把泡软的小米,青蛇倒也不抗拒,会用舌尖卷起小米慢慢咽下去。直到第七天晚上,他起夜时发现玄关亮着灯,青蛇正盘踞在相框前,蛇身泛着淡淡的青光,将相框里的照片照得格外清晰。

“你到底是谁?”老周声音发哑。青蛇缓缓转过头,圆瞳里突然映出老伴的脸,不是照片里的模样,而是她走前躺在病床上的样子,脸色苍白,却还笑着说“老周,以后记得按时吃饭”。老周的眼泪瞬间涌出来,他伸手想去碰蛇眼,青蛇却突然直起身子,蛇头凑到他耳边,吐出的信子带着熟悉的茉莉香。

“鞋柜……夹层。”一个微弱的声音钻进耳朵,像是老伴的声音,又像是蛇信子摩擦空气的声响。老周愣了愣,转身去翻鞋柜的侧板——那是他当年亲手打的柜子,侧板里确实留了个暗格,用来放房产证和存折。他用螺丝刀撬开暗格,里面除了证件,还多了个泛黄的信封,信封上写着“给老周”,字迹是老伴的。

信封里装着三张信纸,还有一张医院的诊断报告。报告日期是去年冬天,上面写着“胃癌晚期”,医生建议立即手术,老伴却在报告背面写着“不告诉老周,他心脏不好”。信纸里的内容断断续续,讲的全是她走后担心的事:阳台的茉莉要每周浇一次水,冰箱里的速冻饺子在下层左边,还有……“去年收拾老房子,在衣柜后见着条青蛇,它盯着我手里的戒指看,我猜它是来替我陪你的,以后你要是想我了,就跟它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