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五不满地别过脸去：“多事！我好不容易等来一个活人。”
柳七从葫芦里倒出些酒，递给李老四：“喝口酒压压惊。老哥怎么这时候上山？”
李老四见这柳七言语和气，稍稍安心，便把为儿寻参的事说了。
柳七听罢点头：“倒是片父爱之心。白五，这山里哪有老参，你指个路吧？”
白五冷笑：“凭什么？我饿着呢！”
柳七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扔给白五：“城隍庙的供品，换这位老哥平安下山，如何？”
白五接过布包，嗅了嗅，满意地点头：“从这儿往东走三里，有棵老松树，松树下有片参地，至少百年的有好几棵。”
李老四连忙道谢，又要给柳七磕头。
柳七扶住他：“不必谢我。只是这风雪夜里，你怎么下山？”
白五插嘴：“让他在这儿住一晚呗，我又不吃他——至少今晚不吃。”说罢诡异地笑了笑。
李老四毛骨悚然，连忙说：“我、我还是现在就走吧，我儿子等不及...”
柳七摇头：“你这腿走不了。这样吧，我在这儿陪你们一晚，明早送你下山。”
那晚，李老四夹在一鬼一仙中间，战战兢兢，一夜无眠。白五和柳七却像是老友般聊着天，说着山中的趣事，偶尔争辩几句人鬼仙魔的道理。
李老四渐渐听出了门道。白五原是山中冤死的猎户，怨气不散成了鬼；柳七则是修炼中的仙，本是山中的一棵柳树，受了天地精华成了人形。一鬼一仙比邻而居，竟成了朋友。
天蒙蒙亮时，风雪停了。柳七扶着李老四下山，白五站在洞口目送。
“那松树下的参，记得只取一棵，莫贪多。”白五喊道，“还有，告诉山下的人，别再传我吃人了！我早就不吃活人了——除非他们自己送上门。”说完又露出森森白牙。
李老四连连点头，跟着柳七下了山。
按照白五指的方向，李老四果然找到了那棵老松树，松树下是一片参地。他小心翼翼地挖了一棵百年老参，对着山头拜了三拜。
回家后，老参入药，儿子的病果然一天天好转。李老四把山中的奇遇说给村里人听，起初没人相信，直到他带着几个胆大的村民上山，找到那处山洞。
洞中无人，但石壁上多了几行字：
人鬼仙魔，皆有所求
心存善念，自有天佑
莫再上山，扰我清修
村民这才信了，从此将长白山视为神山，年年祭祀，再不敢随意上山打扰。
李老四的儿子完全康复后，娶妻生子，家道日渐兴旺。每年腊月二十三，李老四都会准备两份祭品，一份送到山神庙，一份悄悄放在山口。
第二天，祭品总是不见踪影，只有雪地上留下一行奇怪的脚印——一行像是人的，一行像是鹿蹄的。
村里人说，那是山鬼和山仙一起来取供品了。
李老四活到九十九岁，无疾而终。去世那晚，家人说他面带微笑，喃喃自语：“白五哥，柳七兄，你们来接我了啊...”
第二天，家人发现老人安详地躺在床上，手中握着一根柳枝和一片从未在本地出现过的白色羽毛。
而长白山上，多了一个传说：有一鬼一仙，常携手游于山林之间，偶尔会帮助迷路的旅人，但前提是——那必须是个好心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