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捡起两片递过去,沈秋萍却突然抓住他手腕:"那是维C。"她喘着气拉开抽屉,棕色小药瓶标签上写着"硝酸甘油"。

窗外传来"哐当"一声,周茂才正把花盆往屋里搬,军绿色雨披滴着水。"要下暴雨了。"老头瞥见屋里情形,嗓门突然压低,"又犯病了?"

林修远扶沈秋萍躺下时,发现她枕头下压着封信,露出"烈士证明"四个红字。周茂才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家老周牺牲那年,玫瑰园差点旱死。"

雨点开始砸在遮阳棚上。沈秋萍忽然挣扎着要起来:"花......"她苍白的嘴唇哆嗦着,"排水沟......"

"我去。"林修远抓起门边的铁锹。周茂才嗤笑一声:"现在年轻人哪会这个?"他军装左胸别着的勋章晃得刺眼。

雨水糊住了眼镜,林修远摸到后院时,积水已经没过脚踝。玫瑰丛在雨幕里东倒西歪,他踩进泥坑挥锹,腐叶土腥气直冲鼻腔。

"左边第三棵!"周茂才的吼声混着雷声传来,"老周从云南带回来的!"老人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正用塑料布盖工具棚。

铁锹突然铲到石块,虎口震得发麻。林修远甩掉手套继续挖,泥水溅进眼睛火辣辣的疼。他摸到排水口被枯枝堵死,指甲缝里立刻塞满腐殖质。

"让开。"周茂才夺过铁锹,三下就刨开堵塞物。积水打着旋往下漏,露出林修远泡得发白的手掌,血泡破了两个。

老头突然沉默。雨声中传来沈秋萍虚弱的喊声:"小林?"她裹着毛毯站在后门,手里攥着那瓶硝酸甘油。

"您快回去......"林修远话没说完,周茂才已经大步走向工具棚。回来时扔给他一副劳保手套:"戴着,别感染了。"

手套内侧还带着老头的体温。林修远继续挖沟时,听见身后周茂才在对沈秋萍说话:"比我家那个强,给钱就知道点外卖。"

雨水冲走了沈秋萍的回答。林修远弯腰清理最后一段沟渠,后腰突然被什么硬物顶住。周茂才递来个军用水壶:"五十度二锅头,消毒。"

烈酒淋在伤口上,疼得他倒吸冷气。老头却笑了:"当年老周修这个园子,手上茧子有铜钱厚。"他忽然压低声音,"明天来我家,教你嫁接。"

沈秋萍的咳嗽声又近了。她撑着伞过来,伞面明显往林修远这边倾斜。"周大哥,"她声音轻得像羽毛,"上次你说要的普洱......"

"先管好你自己!"周茂才扭头就走,却把铁锹留在了沟渠边。雨幕里他的背影越来越模糊,只有勋章的反光还在闪动。

林修远发现沈秋萍在发抖。她盯着被雨水打落的花苞,睫毛上挂着水珠:"第一次见面......他送的就是玫瑰。"

手套上的血渍化开了,像朵小小的红花。林修远突然想起什么,跑回屋里拿出那瓶腐乳:"您尝尝?吴阿婆说......"

"咸了。"沈秋萍抿了一筷子,却把瓶子攥得很紧。她望向周茂才家亮起的灯,"明天......你去找他学嫁接吧。"

雨停了。林修远收拾工具时,发现铁锹柄上刻着"周卫国1979"。月光照在玫瑰丛上,有个花苞竟然没被打落,颤巍巍地挂着水珠。

周茂才家的窗户突然打开,老头探出半个身子:"后天带两棵月季来!"他顿了顿,"要红的。"林修远正往周茂才家搬月季苗,裤腿还沾着昨夜的泥点。表妹楚小满突然从楼道阴影里蹦出来,马尾辫差点扫到他怀里的花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