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前走，空气越发稀薄凝滞。预想中轮回通道应有的能量波动并未出现，反而是一种……空洞的死寂，越来越浓重。
终于，我们穿过了最后一片迷雾。
眼前，并非霞光万道、牵引魂灵的往生漩涡。
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干涸的巨坑。
坑底龟裂，露出黑沉沉的、毫无生机的冥土。没有光，没有能量流转，什么都没有。只有无边无际的空旷和死寂，像一个被遗忘在时间尽头的巨大伤疤。
“往生池……”我喃喃自语，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一股冰寒从脚底直窜头顶，“……干了？”
何止是干了。这池子，分明早已死去不知多少岁月。
阎王站在干涸的池边，玄色衣袍在死寂的空气里纹丝不动。他望着那巨大的空洞，侧脸线条僵硬。
“岂止是池子干了。”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万物俱灭的荒芜，“地狱，早已快空了。”
我猛地转头，目光扫过远处那些凝固的、影影绰绰的魂魄。之前被怒火和真相冲击，未曾细想，此刻才惊觉——奈何桥头等待的魂灵，数量似乎远比记忆中日复一日、川流不息的洪流要稀疏太多太多！
“那些喝下我孟婆汤的魂……”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让我指尖发冷，“他们……没有去投生？”
“投生？”阎王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满是苍凉的嘲讽，“投生去哪里？人间……早已没了。”
我瞳孔骤缩：“什么？！”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倒映着这地府万年不变的幽光，也倒映着我的震惊。
“数万年前，或许更久……谁知道呢。”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叙述与己无关的故事，“天庭崩塌，仙神陨落。佛祖……也消失了。人间失去庇佑，战乱、天灾、人心鬼蜮……最后一场浩劫，万物凋零，生灵死绝，轮回……彻底断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狠狠凿击着我的认知。
“轮回断了……那，那些魂魄……”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消散了。大部分都消散了。”阎王的目光重新投向那干涸的往生池，“执念深重的，或有点微末道行的，便被拘在这地府，日渐消耗，直至彻底湮灭。”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极淡的、扭曲的疲惫：“你熬汤千年，所见所‘喂’的那源源不断的魂灵，来来去去，不过是地府最后残存的……一千个罪孽最深、执念最强，因而消散得也最慢的魂魄罢了。”
我如遭雷击，踉跄一步，几乎站立不稳。
一千个魂魄……
所以，我的业绩，永远是一千碗汤。
所以，阎王每一次的承诺，都是空中楼阁。因为根本，无生可投！
“你……你骗我熬汤，洗我的记忆，一次又一次……”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愤怒再次席卷而来，却比之前更多了一层彻骨的寒意，
“就为了……维系这早已不存在的秩序？！就为了让你这阎王，看起来还不那么像个光杆司令？！就为了这可笑的一千个迟早要消散的罪魂？！”
我的质问尖利地划破死寂。
阎王猛地看向我，眼底终于燃起一丝压抑许久的、近乎偏执的火光：“不然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