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狗蛋经常来看书,有时候江暮云在家如果有兴致还会给他念几页书听,白秋也跟着借光,白秋最爱听江暮云念书了,觉得比报道体里的广播还好听。狗蛋是个挺聪明的孩子,渐渐的还认了不少字。

有一天白秋挎着篮子往家走,远远就看见狗蛋妈提溜着狗蛋的脖领子往外扯,一边扯还一边说,“谁让你来他家的,他是大右派。”

白秋听了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国家早就给江暮云一家平反了,可是在这个闭塞的小山村里人们对江暮云还是有成见的,白秋有一些理解江暮云为什么不喜欢这里了。

可是现在这样的处境要如何帮助江暮云甚至是创建MY集体白秋心里还没有数,只能默默地陪着江暮云走一步看一步了。

八月是丰收季,地里的活特别忙,江暮云每天累得回来倒头就睡,根本也顾不上复习。白秋看着心疼,就想各种办法给她加强营养。

这天白秋上山采了半筐山李子,回来拿白糖腌上,准备给江暮云做佐餐小甜食,却意外地发现她中午给江暮云留的红烧肉一点也没动。

晚上她把肉热好端上桌,看江暮云不怎么动筷子就夹了一块肉给他。两个人虽然一张桌吃饭但从没有过这样的亲密的举动,她把肉放夹到江暮云碗里就赶紧把头低下了。

“你吃吧。”江暮云把肉直接夹回给她。

白秋愣了,“怎么不吃呢?”

“腻了。”江暮云冷冷地说,一顿饭下来,两个人再没说过一句话。

从那以后江暮云就不肯吃白秋做的饭了,白秋觉得这里定有事儿。

白秋带着隔壁的狗蛋下河摸虾,在河里泡了一上午,足足摸了一竹篓河虾,中午她炒了葱爆河虾给江暮云送去。金灿灿的麦田里人们飞快地挥舞着镰刀,空气里弥漫着麦子的香味。

家栋媳妇儿远远看见她就吊起嗓门喊:“哟,秋子,又来给你家大知识分子送好吃的。”

白秋听她说话阴阳怪气不想搭理她,就假装没听见,加紧步子往前走。

看白秋不理她就赶了几步追上来。“哎,我说你可别太实心眼了,你这好吃好喝地供着人家,等人家考上大学了还能要你?”

这女人一向尖酸刻薄,小黄都讨厌她,见她过来就龇着小白牙朝她汪汪地叫。

“你少胡说,我们家暮云有文化,讲情义,才不是你说的那样。”白秋听她排编江暮云心里来气,白了她一眼。

“啧啧啧,我们家,看你说的,你以为一个被窝里睡觉就成你的人了!他跟咱们不是一路人,到时候有你哭的。”

“我自己选的人,自己走的路,到什么时候也不后悔。”

“哟,自己走的路,你这双小脚这么矜贵还用自己走路,自行车坐得挺自在吧!”家栋媳妇边挑高嗓门说话边眼睛往耀山媳妇那边瞟,尖着嗓子喊:“哎,耀山媳妇,你家自行车没少打气吧,多驼一个大活人是不一样!”

耀山媳妇正在一边割麦子,一听这话狠狠地把镰刀摔在地上,转身朝小窝棚走去了。

白秋听了这话心里来气,这话不但往她身上泼了脏水,连耀山两口子也埋汰了。根来耀山哥平时没少帮衬着她,要是因为这点事和耀山嫂子伤了和气那自己不是个罪人吗?

正想和家栋媳辩解,就听田里响起了一个亮嗓门,“怎么着,家栋媳妇,你也想坐自行车呀!就你这体格别把车条压弯了。" 地里干活的男人听了这话都哄笑了起来。

家栋媳妇脸臊得通红,嘴上还不饶人:“我胖那是我家男人能劳动,挣得工分多,不像那些知识分子,干一天也割不出两龚,挣不到工分,全靠女人挣吃喝。”

听了这话白秋总算明白了,怪不得江暮云这几天不吃她做的饭了,一定是听了这些人的闲言闲语,两个人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感情又在这些无谓的流言蜚语中消磨了。

小黄好像也跟着生气似的朝着家栋媳妇儿咕噜咕噜地低吼示威。

“傻狗!”家栋媳妇儿跺着脚朝它骂了一句。

“哎,我说。”不等白秋说话卫红就把家栋媳妇抢白了。“你这都是什么封建思想,新社会男女平等,女人能顶半边天,女人参加社会主义劳动是光荣,怎么你还想当资本家太太!”

“你少扣帽子,我哪天不劳动,挣的工分比谁少?”

“那怎么你劳动挣工分就行,人家白秋劳动换油票肉票你就嚼舌头根!”

“我,我这不是怕她吃亏吗,那江暮云也到底是个外人!””

“你少在这挑拨离间的!暮云兄弟来咱们村八年了,早就是我们凤凰村的人了。”

“哎,我说,卫红,你今天怎么总帮着江暮云说话,是不是你也看上小白脸了。”

“呸!”卫红一口啐在他脸上,“我堂堂铁姑娘队长也是你能诬蔑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人白秋的绣活儿好,挣了票子,你就眼红了,有本事你跟人比手上的功夫,少在这里嚼舌头根,丢人现眼。”

吴家栋看自己媳妇儿跟人吵得厉害,他知道卫红不好惹,生怕媳妇儿吃了亏赶紧从田陇上跑过来。

卫红见他过来了,就冲着他喊:“家栋,你可管好你媳妇儿,别让她在这搬弄是非破坏生产团结。”

吴家栋知道自家媳妇儿嘴上的毛病赶忙向白秋和卫红赔了个不是就拽着他媳妇儿下田里了。

白秋觉得卫红真像个女侠,她向卫红道谢,卫红根本就不在意。她这个人就是这样古道热肠,路见不平就要吼一吼,何况白秋给她绣的头巾那么好看,相亲的时间她扎着那个头巾把铁柱都看呆了,她心里是真感谢白秋,是白秋让她这个铁姑娘找到了做女人的自信。

“哎呀,白秋同志,你就别谢我了,去看看耀山媳妇吧,把话说开了,别让那些挑拔离间的人破坏了咱们生产队的团结。”

之前耀山媳妇儿总误会耀山对白秋有点不一样的心思,所以一直对白秋很冷淡。其实耀山之前对白秋是有点意思,可自从白秋嫁了人他早把那点心思收起来了,他为人坦荡,只是把白秋当亲妹妹一样。

白秋来到耀山媳妇儿面前,把自己的心思都说了出来,其实耀山媳妇也知道家栋媳妇的为人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话,更清楚自己男人为人的磊落。

可是她总是不自觉的把自己和白秋比较一下,越比较她就越觉得自己没有白秋漂亮,没有白秋手巧,越比较越不自信,对白秋也产生一种没来由的嫉妒。

其实刚才听见卫红的话她早想明白了,自己是中了家栋媳妇的离间计,自己这一走,不但让白秋难堪,也抹黑了自己男人。

她心里早就过意不去了见白秋主动过来更不好意思,便说:“妹子,其实你和暮云兄弟能把日子过好我就放心了,别听那些闲言碎语。”

白秋当然知道她的意思,便说:“嫂子,你放心,你和耀山哥就是我的亲哥亲嫂子。”

“好了,白秋,嫂子都知道,暮云在那边呢,你快去吧,一会儿饭该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