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白秋给江暮云美美地炖了一锅鲫鱼汤,白白的鱼汤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上面漂着几粒翠绿的葱花香菜,狗蛋闻着味就跑过来了。
狗蛋这阵子老上白秋家蹭饭,小脸都圆了,跟他们家的小黄越来越像,像小哥俩似的。营养跟上去了,人也长高了一点,还跟江暮云学着认了不少字。
狗蛋妈也不像以前那样拦着他找白秋和江暮云两个了,白秋觉得时代在改变,人也在改变,变得越来越好了。
白秋越来越忙,她的包总是供不应求。每个星期白秋都到城里去买包,一次买十个。渐渐地白秋攒下了一笔不小的钱。
白秋盘算了一下手头的钱,除去生活费和给江暮云买的学习用品白秋手头还以后六十块钱,自行车要六十九块钱,现在就差九块钱了,白秋想今天进城再卖上十个包一定把那辆车买回来。
早晨鸡叫一遍白秋就起来,就着冷水噎了一口馒头就背着货出门了。搭老刘头的牛车赶到公交车站,白秋等了十分钟搭上了第一辆公交。
公交车飞驰在标直的公路上,两边的白杨树远远地向车尾跑去,白秋一下想着今天就能买下那辆车,整个人都意气风发的。
今天白秋买的很顺,还不到十点钟就买出去七个包了。一个年轻妇女正在摊子前面挑包,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来了!”身边的小贩卷起铺盖就跑,整个市场像开了锅似的乱成一团。
人们挤着撞着往外就跑,有个卖山梨的整整两大筐山梨都扔在道边,山梨蛋子滚了一地也顾不上了,拎着称就跑了。
还没等白秋弄清楚状况,一群戴红袖箍的人就冲进了市场,那些没来得及收拾的货物全被没收了。白秋是连人带货一块被带进了看守所。
白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本本分分地卖货为什么被抓到这种地方。
看守所里又一个带铁栅栏门的房间,里面有七八个人,一个体格强壮的女同志打开门把白秋推到了里面。
房间里除了人什么都没有,七八个人站在一起显得很拥挤。门外有两个穿警服的人在谈话。
“这几个都是惯犯,屡教不改的。”
“哎,这不有个新面孔吗,看样子是个农民,你说现在农民也不朴实了。”
“可不,我看现在搞开放市场那一套连农民也学会投机倒把了。”
白秋好像听明白了,他们说的那个农民应该就是自己。白秋在房间里站了很久,也没有人管她,也没有人问她什么。白秋站得腿都酸了,实在熬不住就像那个几个人一样坐在冰凉又潮湿的水泥地上。
白秋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外边的人都开始吃午饭了,饭菜的香味一股一股的飘进来,白秋的肚子不争气地响了起来。她是真的饿了,为了赶第一班的早车她不到五点钟就起床了,就吃了一个干饽饽。白秋的鼻子又好使,她甚至能闻出来有人吃的是烧芸豆,有人吃的是炒蒜薹。
外面的人吃完了饭开始出出进进,也没有个人搭理里面的人。说实话饿白秋还是能忍的,最忍不了的是人有三急,白秋现在是真急。白秋捂着肚子,喊外面的人。可是谁也不理她,实在是受不了了,开始急得挠门。“同志,我要上厕所,我真的要上厕所!”
“吵什么吵!老实点!”外面的人不但没有给她开门,还训了她一通。
“哎,新来的,”一个蜷在墙角边的少年突然开口,少年十八九岁模样,穿着一件军装外套,连扣也不系,白色的跨栏背心下裸露这精瘦的胸坎。
少年的手搭在屈起的膝头上,头也不抬,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吵什么,真烦人,学着点。”
少年说完话就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他一站起来白秋才看见这个少年个子真高,穿着一身半旧得绿军装,就像一棵挺拔青翠的竹子。
少年在白秋面前停了一下,斜着眼瞟了一下白秋,嘴角一勾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就走到门前。
少年到了门口,突然直直地打了个立正,大声对外面喊“报告,上厕所。”果然过来了一个穿警服的,掏出钥匙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