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矿洞入口的坍塌烟尘还未散尽,夏九洛左臂的闪电形骨纹突然亮起,金光顺着血管爬到手背,与掌心的辅玉形成诡异的共振。她低头时,正看见李默用短刀撬开干尸蜷曲的手指——那具穿矿工服的躯体早已干瘪如柴,指骨间卡着的纸条却异常鲜活,血写的"子时血引"四个字在空气中微微蠕动,像刚被刻上去的。

"现在才九点。"陆明远的腕表秒针仍在逆时针转动,表盘玻璃的裂痕里渗出暗红液体,"三个小时,足够骨奴追出三里地。"他突然按住夏九洛的肩膀,指向矿洞深处——那里的黑暗中浮着无数幽绿光点,正随着骨链拖地的"咔咔"声缓缓逼近,"我们得找地方躲到子时。"

李默往干尸的矿灯里塞了节新电池,昏黄的光柱扫过岩壁时,那些青黑色苔藓突然集体枯萎,露出底下刻着的地图。中央那个血红"焚"字的四周,密密麻麻标注着小字,最醒目的一行是"镜狱十八层,一层一重天"。

"镜狱分十八层?"林薇的校服裤被骨虫蛀出的破洞处,月牙胎记正泛着粉光,像块被体温捂热的碎玉,"那我们现在......"

"第一层,骨影墟。"夏九洛的指尖刚触到"焚"字,刻痕突然渗出滚烫的液体,在她手腕上烙出个临时印记,"第二层叫血蚕渊,地图上说......"话音未落,岩壁突然剧烈震颤,干尸胸口的锈蚀匕首"当啷"落地,刀尖指向矿洞外的便利店方向。

便利店的霓虹灯牌在雨里滋滋漏电,"24小时"的"4"字只剩道血红斜杠。推开门的瞬间,硫磺混着腐乳的气味扑面而来——穿蓝色工装的收银员正机械地摆罐头,每个铁皮罐都要在货架上磕三下才肯放稳,指关节泛着青灰,像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

"欢迎光临。"他转头时,夏九洛看见他眼球表面覆着层半透明红膜,说话时喉结滚动,皮肤下凸起一串米粒大的疙瘩,"主母说,创世血的味道像晒干的山楂。"

林薇突然拽住夏九洛的校服后领,指尖抖得厉害。货架阴影里,穿红裙的小女孩正用指甲刮地板,发出"吱吱"声响,裙摆下甩出条白骨尾巴,尾椎挂着的青铜铃铛——和夏九洛手腕上的同款铃铛同时轻响,红绳绷得笔直。

"那是......"夏九洛的骨纹骤然发烫,铃铛里的铜珠突然弹出半片青铜,与兜里的"祭"字碎片严丝合缝。小女孩突然抬头,左眼是黑洞洞的窟窿,右眼嵌着颗血珠,正是公交车上老太太掉在地上的那颗。

"她在找这个。"李默的短刀突然出鞘,刀光擦过货架时带落一包饼干。包装袋裂开的脆响里,小女孩的白骨尾巴"啪"地抽向林薇,尾椎铃铛震得人耳膜发疼。陆明远的铜钱剑及时横挡,十二枚洪武通宝同时亮起,金光中浮现出三足乌虚影,鸟喙大张着咬住骨尾。

"锁灵阵撑不过半分钟!"陆明远镜片后的眼睛眯成缝,剑穗上的吊坠无风自动,露出里面藏着的半张纸条,"冰柜!李叔的笔记说......"

话没说完,收银员突然咧开嘴笑,露出两排细密的尖牙。他的手臂以不可能的角度弯折,指尖化作青黑色骨刺,直扑夏九洛流血的手掌:"主母要你的血引子......"

李默拽着夏九洛往冰柜冲时,林薇抓起货架上的腐乳瓶狠狠砸过去。褐色酱汁泼在收银员脸上,蚀出密密麻麻的小坑,露出底下蠕动的银线。"快走!"她的月牙胎记突然迸出红光,在冰柜玻璃上投出幅虚影——第二层血蚕渊的入口藏在便利店仓库,门后缠着七根黑绳。

冰柜里整齐码着十二只黑陶罐,每只罐口都缠着红绳,绳头拴着泛黄的照片。最近的那张是老馆长年轻时的样子,嘴角还没烂,正对着镜头举着本古籍,封面上"血蚕祭"三个字隐约可见。夏九洛刚抽出照片,罐口突然窜出只血蚕,口器张合间露出细白骨齿,却在接触到她掌心血迹的瞬间化为黑烟。

"它们怕创世血。"陆明远突然关上冰柜门,将追来的收银员和小女孩隔在外面。玻璃上很快布满青黑手印,红膜眼球贴着玻璃转动,"但这扇门......"话音未落,冰柜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金属边框开始扭曲变形。

仓库的铁门被七根浸过黑狗血的麻绳缠着,绳结处挂着檀木符。林薇的胎记红光更盛,在地面映出段血字:"破七绳者,需同脉血。"她突然抓起夏九洛流血的手按向绳结,两道血线刚接触麻绳,就听见"嗤"的声响,黑绳像被点燃般蜷曲起来。

"同脉者......"夏九洛看着两人交叠的手掌,突然想起爷爷笔记里的插画:两只红绳缠绕的手,掌心分别画着蛇形纹和月牙痕,"我们的血......"

仓库里弥漫着陈年檀木的香气。角落里堆着矿务局废弃的档案柜,最底层的抽屉没锁,里面塞满泛黄的文件。李默抽出最上面的文件夹,纸页间掉出张老照片:年轻的李叔站在矿洞前,身边的女人抱着个婴儿,锁骨处露出半截蛇形纹——和夏九洛后颈的骨引纹一模一样。

"这是......"夏九洛的呼吸突然滞住,照片背面用血写着"镜狱第二层,血蚕渊,需以镇魂钉为钥"。林薇的镇魂钉突然剧烈震颤,黑狗血混着糯米渣簌簌掉落,露出底下泛银的钉芯,"钉子在发烫!"

档案柜后面的墙壁是空的。敲上去的回声里,夏九洛听见细微的"沙沙"声,像无数虫子在蛀木头。李默用短刀撬开松动的砖块,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里面飘出浓郁的血腥味,隐约还能听见水滴声,"是矿洞的废弃排水道,直通血蚕渊。"

钻进洞口的瞬间,夏九洛的骨纹突然剧痛。黑暗中,无数血蚕幼虫从岩壁缝隙里钻出,却在靠近她的地方纷纷坠落,像被无形的墙挡住。林薇紧跟在后,月牙胎记的粉光在前方织成条光路,"它们怕我们......"

排水道尽头突然开阔,腥臭的风迎面扑来。夏九洛举着手电筒照去——巨大的溶洞中央,血红色的地下河缓缓流淌,水面漂浮着无数具白骨,每具骨架的胸腔里都塞满血蚕卵,像串腐烂的珍珠。对岸的石壁上刻着三个血字:血蚕渊。

"是镜狱第二层。"陆明远的铜钱剑发出急促的嗡鸣,剑身上的铜钱逐个亮起,"笔记说,血蚕渊的河水能腐蚀魂魄,只有白骨桥能通到对岸。"他指向河面上悬浮的桥体——那是用无数根脊椎骨拼接而成的,骨节间用银线连接,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的哀鸣。

林薇突然指着自己的小腿:"胎记在指路!"粉光在水面投出幅虚影,对岸的岩壁上有个模糊的石门,门楣刻着"三生"二字,"三生石在那边!"

白骨桥的桥头立着块石碑,上面用血写着:"非守镜人血脉,踏桥者化为骨奴。"夏九洛刚迈出脚,桥面突然渗出暗红液体,在她脚下形成个保护圈,"是辅玉......"她的"守"字玉与李默给的"镇"字玉同时亮起,在桥面上拉出条金光大道。

走到桥中央时,血河里突然伸出无数只骨手,抓向林薇的脚踝。她的镇魂钉"哐当"落地,钉尖触到桥面的瞬间,无数银线从骨缝里窜出,织成张网将骨手挡在外面。"钉子在护着我!"林薇捡起镇魂钉的刹那,桥面突然剧烈震颤,河底浮出具巨大的骨架,肋骨间缠着块青铜碎片,刻着"狱"字。

"最后一块碎片!"夏九洛的"祭魂"二字碎片突然腾空,与"狱"字碎片在半空拼合,组成完整的"祭魂狱"三字。碎片发光的瞬间,血河里的白骨纷纷起立,胸腔里的血蚕卵同时孵化,无数带翅的成虫扑向桥面,翅膀拍打的声音像无数面小鼓。

"檀木符!"李默突然扯开冲锋衣,内袋里露出半盒黑狗血糯米,旁边压着块檀木牌,"我爷说这是用两千五百年前的老檀木做的!"他将木牌扔向空中,血蚕成虫碰到檀木气息的瞬间纷纷坠落,翅膀卷曲如焦叶。

对岸的石门在碎片拼合的瞬间缓缓开启。夏九洛冲进去的刹那,看见石洞里立着块三米高的石头,表面布满细密的刻痕,像无数只眼睛。三生石前,穿玄色斗篷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手里的青铜短刀滴着金红色的血,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水洼。

"楚凌夜。"夏九洛的声音在石洞里发颤。

那人缓缓转身,青铜面具裂了道更大的缝,露出的左脸爬着黑色纹路。他的左眼蒙着白布,渗出的血染红了半张面具,"你来了。"他的指尖指向三生石,"镜狱第三层,噬魂道,需要我们一起......"

话没说完,石洞里突然响起女人的尖笑。苏湄的红袍身影从石壁里钻出来,手里捧着个黑陶罐,罐口的红布被风吹开,露出里面盘踞的巨大血蚕,口器里嵌着颗白骨眼球——正是楚凌夜失踪的左眼,"夏九洛,你可知创世残魂的真正用处?"

三生石的刻痕突然亮起,浮现出古老的文字:"镜狱十八层,层层锁残魂,集齐创世血,可开往生门。"夏九洛的骨引纹骤然剧痛,蛇形纹路顺着脊椎爬向心脏,"你们要......"

"复活两千五百年前被封印的镜神。"楚凌夜突然挡在她身前,青铜短刀指向苏湄,"而代价,是献祭所有守镜人的魂魄。"

血蚕渊的河水突然倒灌进石洞,无数骨手从水里伸出,抓向夏九洛的脚踝。林薇的镇魂钉再次震颤,这一次,钉身浮现出完整的符咒,与三生石的刻痕产生共鸣,"我奶奶说过,同脉者的血能净化邪祟!"她抓起夏九洛的手按向三生石,两道血线在石面汇成道金光,将骨手纷纷逼退。

苏湄的黑陶罐突然炸裂,巨大的血蚕扑向夏九洛,口器里的白骨眼球死死盯着她的脸。楚凌夜的青铜短刀及时刺穿血蚕躯体,金红色的血液溅在三生石上,石面的刻痕突然重组,露出底下隐藏的地图——镜狱第三层到第十八层的路线图,每层都标着个诡异的符号。

"噬魂道的入口在石洞里。"陆明远的铜钱剑指向石洞深处,那里的黑暗中隐约有锁链拖动的声响,"但我们得先......"话音被血蚕成虫的尖啸淹没,无数带翅的虫体从石门涌入,像片移动的乌云。

李默突然将檀木牌塞进夏九洛手里,短刀在黑暗中划出冷弧:"你们去第三层!我和陆明远挡住它们!"他的冲锋衣下摆扫过地面的血洼,激起的水珠在空中凝成道血线,与三生石的金光相连,"记住,噬魂道里的幻觉会变成你们最恐惧的样子!"

夏九洛拽着林薇冲进石洞深处时,听见身后传来铜钱剑与短刀的碰撞声。三生石的最后一道刻痕在她掌心烙下印记,那是镜狱第三层的钥匙——需要用恐惧者的眼泪才能激活。黑暗中,锁链拖动的声响越来越近,带着股熟悉的檀香,像楚凌夜身上的味道。

"九洛,你看!"林薇的手电光突然定格——前方的石壁上,用血画着幅巨大的壁画:穿玄甲的少年跪在祭坛上,胸口插着柄青铜匕首,周围的祭司们举着骨杖,吟唱着古老的咒语。少年的左眼处,嵌着颗正在流泪的白骨眼球。

夏九洛的骨纹突然灼热如烙铁,脑海里涌入陌生的记忆碎片:青铜匕首刺入胸口的剧痛,左眼被挖走时的冰冷,还有祭司们的声音——"楚氏血脉,世代为祭......"

"他是楚凌夜的祖先。"林薇的胎记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在壁画前凝成道虚影,"也是第一个守镜人。"

石壁突然从中裂开,露出黑漆漆的通道,里面传来无数人哭泣的声音,像有无数魂魄被囚禁其中。夏九洛握紧掌心的青铜碎片,"祭魂狱"三个字在黑暗中亮起微光,"噬魂道......我们来了。"

通道入口的锁链突然"哗啦"作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夏九洛回头望了眼三生石的方向,那里的金光正在减弱,隐约传来李默的嘶吼。她深吸一口气,拽着林薇踏进黑暗,骨纹的光芒在前方织成条光路,像在指引着她们走向这场跨越千年的宿命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