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是从一片温热中浮起来的。
林昭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洞顶粗糙的岩石,跳动的火光在上面投下晃动的影子。
左肩没有了那种撕心裂肺的剧痛,只剩下一种酸麻的钝感。
他动了动,发现自己靠在柔软的兽皮上,苏小桃蜷缩在他身边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
他低头,扯开自己肩上的衣物。
伤口已经愈合了。
原本深可见骨的伤口,此刻只留下一道狰狞的粉色新肉,边缘的皮肤甚至已经开始长好。
这种愈合速度,绝不正常。
他闭上眼,沉入脑海。
那块金色的界面还在,但已经变了模样。
代表灵气的部分已经彻底灰暗下去,旁边却多了一行新的小字,泛着微弱却坚韧的绿光:`生命源质`。
下面是一道极细的进度条,几乎见底,只剩下勉强能看见的一丝绿色。
原来是这种力量救了自己。
不是数据库灌输的灵气,而是某种更本源,更贴近生命本身的东西。
“你醒了。”
库尔班沙哑的声音从火堆边传来。
他正在用小刀削着一根木头,见林昭坐起,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抹讶色,视线落在他裸露的肩上。
“你的伤……”
“托你的福,捡回一条命。”林昭把衣服拢好,声音还有些虚弱。
“我只是个带路的。”库尔班摇了摇头,把削好的木刺扔进火里,“能让你活下来的,是你自己的命硬。”
他沉默了一会,又开口。
“那个血蝎子,她不是一般的马匪。她像疯了一样在戈壁上找东西,我听被她灭掉的部落里逃出来的人说,她在找‘第一商神’的墓。”
第一商神。
这四个字让林昭的心跳漏了一拍。
“一个传说而已。”林昭不动声色。
“传说?”库尔班苦笑一声,指了指自己,“我们沙民,就是传说的看守人。我的部落,就是因为守着这个传说,才被别的部落排挤,被黑刀盟追杀,只能躲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洞里。”
“血蝎子认为,墓里有控制这片沙海所有水源的秘密。谁找到它,谁就是西域新的王。”
洞穴里陷入了沉寂,只有羊油灯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昭哥……”
阿蛮也醒了,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苏小桃按住。
少年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那股盘踞在伤口的黑气彻底消失了。
他看着林昭,嘴唇动了动,眼里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一丝无法掩饰的羞愧。
“我……”
“活着就好。”林昭打断他,“下次,别那么蠢。”
阿蛮低下头,用力地点了点。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哀鸣从洞口传来。
库尔班脸色一变,立刻站起身。
一头半大的沙狼跌跌撞撞地爬了进来,它的一条后腿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鲜血染红了身下的雪。
狼的脖子上,系着一小块布。
一块猩红色的,和血蝎子袍子一模一样的布料。
库尔班冲过去,解下那块布,他的手在抖。
“是血信。”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找到我的族人了。”
苏小桃捂住了嘴。
阿蛮的手握成了拳头。
“她在用我的族人当诱饵,逼我交出关于神墓的地图。”库尔班的眼睛红了,那道刀疤下的肌肉在抽搐,“那个毒妇……”
洞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去,是自投罗网。
不去,库尔班的族人必死无疑。
而他们,欠着库尔班两条命。
库尔班痛苦地蹲下身,抱着那头受伤的狼,一个在风沙里滚了几十年的汉子,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
林昭慢慢站起身,走到洞口。
外面的风雪小了些,天边泛起鱼肚白。
新的一天来了,带来的却是更深的绝望。
他回头,看着洞里绝望的恩人,看着脸上写满担忧的苏小桃和阿蛮。
他不能再逃了。
从敦煌开始,他一直在被追杀,被动地接招,狼狈地逃窜。
赵铁鹰,血蝎子,黑刀盟……这张网只会越收越紧。
想活下去,就不能只靠逃。
他把手按在自己已经愈合的肩膀上,感受着那股残存的、名为“生命源质”的力量。
“库尔班大叔。”
林昭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洞里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血蝎子要的是地图,对吗?”
库尔班抬起头,茫然地点了点。
“那就给她一份地图。”林昭的脸上没有表情,但他的话语里却透着一股冰冷的锋锐。
“我们带她去找‘第一商神’的墓。”
“你疯了!”库尔班失声叫道,“那是陷阱!她会杀了我们所有人!”
“对,是陷阱。”林昭的嘴角,第一次在西域的土地上,勾起一个弧度。
“不过,是为她准备的陷阱。”
他走到火堆旁,捡起一根烧得半黑的木炭,在干燥的地面上画了起来。
“这片沙海,你是主人。狼群是你的眼睛和爪牙。”
“血蝎子再强,她也是外来人。她不认得路,不识得天气,更不懂这里的流沙什么时候会吞掉一支军队。”
他的木炭在地上划出一道道交错的线条,那是峡谷,是沙丘,是风口。
“她要战争,我们就给她一场战争。”
“用这片沙海,做我们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