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黑色轿车内
车门关上的一瞬，顾世钧绷紧的后背终于沉进真皮座椅里。他松了松领带，闭目捏了捏眉心，喉结滚动间呼出一口浊气。
前排的老陈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一边打方向盘一边道："这个时候沈小姐回苏州也好，先生总算能安心处理商行的事了。"
顾世钧睁开眼，车窗外的阳光刺得他瞳孔微缩："先到公馆。"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疲惫。
2.顾公馆·西厅
婉仪正在临《灵飞经》，狼毫尖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洇开一小片阴影。她抬头看见父亲逆光站在门口，玄色大衣肩头还沾着火车站带回来的晨雾。
"父亲。"她搁下笔，绢帕在指尖绕了半圈。
顾世钧走近揉了揉她的发顶，他身上残留的雪松气息里混着一丝甜香——是沈书瑶惯用的茉莉头油。婉仪睫毛颤了颤。
"这几天没照顾到你。"他的手掌在她单薄的肩头停留片刻，"还好吗？"
"我很好。"婉仪仰起脸，"您这几天...一直在熹园？"
"是。"
"和书瑶一起？"
"是。"顾世钧解开大衣纽扣，露出里面被沈书瑶熨过三遍的衬衫领子，"你是不是有点失望？"他忽然直视女儿的眼睛，"我们确实在一起了。"
婉仪攥紧了绢帕。那方苏绣帕子上还沾着墨迹，像极了那日她在熹园书房看见的——父亲压在砚台下的，沈书瑶写的诗笺。
"父亲，"她声音轻得像叹息，"书瑶和您过去那些莺莺燕燕不一样。"帕子上的缠枝莲纹被她绞出褶皱，"她不是您用几张银票就能打发的。"
窗外梧桐树沙沙作响，一片枯叶粘在玻璃上。顾世钧伸手拂过女儿案头摊开的《新青年》，扉页上有沈书瑶用钢笔写的批注。
"这次不一样。"他指尖摩挲着那些清秀字迹，"我是认真的。"
顾先生笑着看女儿的字帖：长相思！我的女儿也长大了，有心事儿了。最近和慕云有见面吗？
婉仪耳尖微红，将绢帕按在洇湿的桌面上："临帖而已。"
婉仪收拾笔砚的动作顿了顿："上周在学堂见过。"她将狼毫在笔洗中涮了涮，水面荡开一圈淡墨，"他说要送我新译的《雪莱诗选》。"
"慕云这孩子不错。"顾世钧看着女儿低垂的睫毛，忽然想起沈书瑶今早也是这样躲着他的目光，"你......"
"父亲，"婉仪打断他，抬起眼时目光清亮，"我不急，先做个朋友也不错。"她将毛笔搁在青玉笔山上，发出极轻的一声响，"等留学回来再考虑这些也不迟。"
"也好。"他收回思绪，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你向来有主见。"
老陈在门外轻咳了一声。
顾世钧转身时，大衣衣摆带起一阵风，案头《新青年》的书页哗啦翻过几页。
3.书房·破局
顾世钧推开书房的门，雪茄的余味还滞留在檀木桌案上。他松开领带，指尖划过荣泰行的合约副本——这家新加坡客户突然终止合作，已经是本月第三起蹊跷的变故。
钢笔在指间转了个圈。
"先生。"秘书轻叩门扉，"查清楚了，荣泰行的订单确有其事。"他递上电报，"撬走客户的，是徐氏纺织的徐老板。"
顾世钧眉梢微动——上周慈善晚宴，那个总围着唐璎珞转的暴发户？
"徐氏的纺机还是民国十年的老款式。"他轻嗤一声，将电报搁在青铜镇纸下。在纺织行业，徐家连对手都算不上。荣泰行的代表怕是被人当枪使了。
窗外法国梧桐沙沙作响。他忽然想起那晚华懋饭店，唐璎珞戴着蕾丝手套的指尖划过徐老板的酒杯，眼风却往自己这边扫——当时只当是交际花的寻常把戏。
他扣上西装纽扣，袖口露出的铂金表链泛着冷光，"马上给他们新加坡总部发电报，讲清楚徐氏的恶劣现状，请他们总部暂停和徐氏的合作，同时帮我约他们董事的时间。"
"好，按您吩咐，马上去办。"秘书应声到。
4.咖啡厅·暗涌
陆明远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铃铛清脆地响了一声。唐璎珞坐在靠窗的卡座里，正用银匙慢条斯理地搅动着咖啡，见他进来，红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陆先生，请坐。"她指尖轻点对面的座位，腕间的翡翠镯子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
陆明远不动声色地坐下，目光落在她精致的妆容上："唐小姐特意约我，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唐璎珞轻笑，从手包里取出一盒香烟，"上次慈善晚宴，陆先生的演讲令人印象深刻。特别是关于民族工业发展的见解，连顾先生都赞不绝口呢。"
她故意顿了顿，点燃香烟深吸一口："说起来，那晚顾先生还陪我跳了三支舞。可惜后来被沈小姐叫走了。"
陆明远端起咖啡杯，神色如常："唐小姐和顾先生看起来很熟。"
"熟？"唐璎珞突然笑出声来，眼角的泪痣跟着颤动，"陆先生真会说话。我和顾先生......"她吐出一个烟圈，"何止是熟。"
她倾身向前，香水味若有似无地飘过来："陆先生对沈小姐的心意，我都看在眼里，应该不甘心只做个同事吧"
陆明远的手指微微收紧。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唐璎珞从手包中取出一张照片，推到他面前。照片上是沈书瑶在报馆工作的侧影，"我帮你得到沈小姐，你帮我......让顾世钧回到我身边。"
"唐小姐高看我了。"陆明远将照片推回去，"感情的事，强求不来。"
"是吗？"唐璎珞不紧不慢地掐灭烟蒂，"那陆先生可知道，顾世钧为什么对一个苏州小镇的姑娘这么上心？"她压低声音，"对顾先生这样的人来说，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美女"
她故意没说完，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这时，侍者送来新的咖啡。唐璎珞优雅地端起杯子："陆先生考虑一下？毕竟......"她抿了一口咖啡，"机会稍纵即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