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的喧嚣像潮水般退去，教室重新被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填满。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课桌上，将摊开的数学试卷照得发白，池曜阳转着笔，视线却不由自主飘向窗外。
洛予寒今天没来上课，据说是跟他那个市长老爹去参加什么活动了。
“喂，听说了吗？一班的白柯……”后排突然传来压低的议论声，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
池曜阳的笔尖顿了顿。
“真的假的？他喜欢男的？”
“好像是被人看到在天台跟男生告白了，还被拒绝了……”
“难怪他天天跟那些花草待在一起，阴气沉沉的，原来是这样……”
“啧啧，真恶心。”
最后两个字像针，轻轻刺了下空气。
池曜阳皱了皱眉，转着笔的手指用力，笔“啪”地拍在桌上。
后排的声音戛然而止。
课间操时，谣言已经传遍了整个教学楼。
池曜阳靠在走廊栏杆上，正好撞见白柯抱着作业本从一班出来。
男生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眼尾带着抹天然的粉晕，怀里的本子抱得很紧。
几个路过的男生故意撞了他一下，本子散落一地，有人笑着喊他“娘炮”，白柯的肩膀抖了抖，却没抬头，只是蹲下去默默捡拾。
“操，你们有病？”池曜阳刚开口，就见一个高壮的身影猛地冲过来，一脚踹在那个笑出声的男生腿上。
“滚开！”萧鹤一的吼声震得走廊回声嗡嗡响，眉骨上有道浅浅的疤痕，“再他妈胡说八道一句试试？”
那几个男生显然怕了体育生的威名，骂骂咧咧地跑了。
萧鹤一低头看白柯，“你是聋了还是傻了？被人欺负不知道还手？”
白柯攥着作业本，轻声说：“我打不过他们，还手也没用……”
萧鹤一的火气莫名消了大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下次再有人欺负你，报我名字。”
午休时，方云澈突然凑到他身边，手里捏着半块没吃完的面包，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曜阳哥……”
“干嘛？”
池曜阳正看手机消息，屏幕上还停留在洛予寒发来的“池池宝宝，想我了没”。
他回了句，“别他妈犯病恶心我。”
方云澈咬了咬面包，指尖抠着包装纸，犹豫了半天，才抬起头，眼睛里蒙着层水汽：“你觉得……男人喜欢男人，很恶心吗？”
池曜阳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住。
他突然想起来洛予寒说方云澈喜欢宋凛郁。
他侧过头，看见方云澈的嘴唇抿得很紧，睫毛垂着，“我觉得白柯很可怜。”
这句话像是试探，如果池曜阳也觉得白柯恶心，那他是不是也会恶心自己？
池曜阳不耐烦道：“你一天到晚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破烂玩意儿？”
他瞥了眼方云澈攥得发白的指节：“别人喜欢男的女的，关你屁事？白柯可怜不可怜，又碍着你吃面包了？”
方云澈的肩膀垮了垮，低下头，声音更低了：“我就是……觉得他们不该那样说他……”
“废话。”池曜阳抬脚踹了踹他的凳子腿，力道不重，“那帮孙子就是闲的，欠揍。”
他顿了顿，余光瞥见方云澈泛红的眼角，又硬邦邦地补了句，“还有，少他妈瞎想。喜不喜欢谁是自己的事，轮得到别人说恶心？”
方云澈猛地抬头，“你真这样想？”
池曜阳已经转回头：“吃你的面包，噎死你算了，省得一天到晚想些没用的。”
关于白柯的事学校越传越疯。
下午，1班和16班体育课排到同一节课。
体育课的哨声刚落，学生们都四散，活动开。
1班和16班的学生混在篮球场边，篮球拍打地面的砰砰声里，总夹杂着些不怀好意的笑。
白柯独自一人站在角落，明明什么也没做，就被三个16班的男生围了起来。
带头的李胖子故意撞了他一下。
“哟，这不是断袖哥吗？”李胖子笑得油腻腻的，故意往白柯身边凑，“听说你跟三班那小子睡了？感觉怎么样？”
白柯的脸瞬间白了，“你别胡说……”
“我胡说？”李胖子伸手就要去推他，“全校谁不知道你……”
“住手！”
从刚才就在注意白柯的方云澈跑了过来。
方云澈站在了白柯身前，背挺得笔直，手里还攥着没喝完的矿泉水瓶。
三个人都愣了，随即爆发出哄笑：“方云澈？你凑什么热闹？”
“怎么，你也想跟他凑一对？”
“你那么护着他，你是不是跟他是同一类人？”
方云澈的脸涨得通红，却死死挡在白柯面前：“你们别欺负人。”
他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的1班队伍，1班的人没有一个上前来帮同班的白柯的。
宋凛郁正靠在一旁喝水，视线落过来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像看什么脏东西。
那眼神像冰锥，刺得方云澈心口发疼，宋凛郁好像很厌恶他们这种人。
方云澈吼道：“欺负同学算什么本事？”
“呵，还挺有骨气。”李胖子伸手就要去拽方云澈的胳膊，“我看你是想替他……”
手腕突然被一只铁钳似的手攥住，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李胖子疼得龇牙咧嘴，抬头就对上池曜阳的脸，池曜阳黑眸里翻涌着戾气。
“池、池曜阳？”李胖子的声音发颤。
池曜阳没说话，只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直到听见对方痛呼出声，才猛地甩开他的手腕。
“下次再让我看见你的脏手往他那边伸，直接给你废了。”池曜阳的声音不高，却让周围的喧闹瞬间哑火。
他扫过那几个同班的男生，“滚。”
没人敢再多说一个字，几人麻利地跑了。
白柯从方云澈身后探出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池曜阳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看方云澈，眉头拧得死紧：“你他妈是不是傻？这种浑水也敢蹚？”
方云澈的眼圈有点红，攥着瓶子没说话。
1班的学生都看着他们这边，窃窃私语。
“看什么看？”池曜阳瞪向1班那边。
宋凛郁原本没看他们那边了，闻言立刻看了过去。
池曜阳迈开长腿，一步步走向单杠区。
周围的窃窃私语瞬间消失，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拽了过去。
宋凛郁放下水杯，抬眼看向走近的池曜阳，冷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眉峰微挑，带着几分“你想干嘛”的疏离。
“宋凛郁。”池曜阳在他面前站定，嘴角勾着抹讥诮，“班长的架子挺大啊，看着自己班同学被欺负，站在这儿当雕塑呢？”
宋凛郁的指尖捏紧了水杯：“与我无关。”
池曜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笑一声，声音却冷得像冰，“白柯不是你们班的？”
目光扫过宋凛郁眼底一闪而过的嫌恶，心里的火气更旺了：“平时装得人模狗样，又是精英又是学霸的，真遇事了就缩在这儿装瞎？这就是你们一班的作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