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别屈服。”

她说。

“我来偷你出去。”

3 冰锁之誓

我的意识之海仿佛被投入一块巨石,掀起滔天巨浪。荒谬?震惊?无法言喻的情绪冲刷着亘古的死寂。偷?出去?偷烛龙?从这天帝亲设的时狱之中?

亿万年来,我第一次,产生了近乎“怔忡”的情绪。

那少女的手仍贴在我的鳞片上,那点可怜的暖意固执地存在着。

她,是谁?

那点可怜的暖意,像针,刺入我亘古冰封的感知。

荒谬。

这是第一个浮现的念头。如同蝼蚁对山岳说,我要将你搬去海边。如同蜉蝣对苍穹说,我要吞噬你的全部星辰。偷我出去?从这由天帝意志凝结、时空法则具象化的牢狱之中?

她的呼吸微弱,生命之火在这极寒中摇曳欲熄,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成为这冰渊里又一尊无声的雕像。可她贴在我鳞片上的指尖,却传递出一种与这脆弱肉身截然不同的东西——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我沉寂的力量微微波动,并非试图挣脱那不可能挣脱的锁链,而是……感知她。凡人的魂魄轻薄如纸,思绪杂乱无章,极易解读。

恐惧。巨大的、几乎压垮理智的恐惧,浸透她的每一寸意识。这深渊,这冰锁,我这般的存在,无不在碾压她渺小的认知。

但在那恐惧之下,是别的。

是一幅画面:漆黑的暴风雪吞噬天地,羊群惊散,阿爸最后一次将她推入地窖,那扇门关上,隔绝了最后的光,也隔绝了阿爸的怒吼与风雪声。然后是持续的死寂,和冻彻骨髓的冷。

还有……一丝光。就在绝望彻底吞噬地窖前的那一刻,天边,那本该沉入黑夜的太阳,顽强地、不合常理地、多停留了半刻。正是那半刻畸形的白昼,驱散了风雪最狂暴的锋线,让她,地窖里唯一的孩子,活了下来。

而那光的气息……与我同源。

她不是为了朝圣或好奇而来。她是循着那记忆中救赎的光,找到了光的源头,也是罪的源头。

“他们……说您有罪。”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呵出的白气瞬间被冻结成冰晶,“说您扰乱了……什么常。”

冰锁因我无声的冷笑而震颤。天常?

“阿爸说,那光是神迹。”她仰着头,固执地看着我紧闭的巨目,“部落里的萨满说,不是神迹,是……僭越。是罪。”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紧鳞片的边缘,那一点细微的触感,在无尽的冰冷禁锢中,清晰得令人窒息。

“萨满还说,您被永远锁在了时间尽头……没人能来这里,也没人该来。”

“那为何而来?”我的意念如同雷霆,轰入她的识海。这并非声音,而是纯粹意识的碾压。她猛地一颤,像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脸色瞬间惨白,几乎瘫软下去,但那只手却死死扒着我的鳞片,没有松开。

她剧烈地喘息着,眼中有巨大的惊骇,显然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交流。但很快,那惊骇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取代。

“因为……他们错了!”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在空荡的冰渊里撞出微弱的回响,“救了人的……怎么会是罪!”

silence。

又是漫长的 silence。只有她无法控制的牙关相击声,和冰层深处细微的挤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