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了那扇本该锁死的大门,像一个熟练的小偷,侧着身子,悄无声息地溜了进去。
屋里,一片漆黑。
我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堂屋的饭桌。我看见她摸黑进了屋,第一件事,不是去翻床底,而是径直走向了饭桌。
那里,放着我“特意”为她准备的“饯行宴”——那碗本该属于我女儿的、金灿灿的蛋羹。
我看见她像饿了三天的野狗,端起碗,甚至来不及找个勺子,就直接用手,一捧一捧地,将那碗蛋羹往嘴里送。
她的动作急切而贪婪,仿佛那不是一碗普通的蛋羹,而是什么山珍海味,是她即将到手的三十万拆迁款。吃完,她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将碗边舔得干干净净,一滴都不剩下。
我静静地看着,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吃吧,多吃点,这是你这辈子,最后一顿饭了。
她心满意足地放下碗,这才想起“正事”,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我和李强的卧室。很快,里面就传来了箱子被拖动、床垫被掀开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在找,找那个我故意让她看到的、装着“两万块”私房钱的饼干铁盒。
我静静地看着,在心里为她默数。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卧室里的声音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压抑的、痛苦的呻吟。紧接着,是一阵急匆匆的、踉踉跄跄的脚步声。婆婆捂着肚子,几乎是小跑着,一头冲进了卫生间。
她不知道,那碗蛋羹里的牛奶,早已在闷热的天气里,悄悄变了质。
她更不知道,她那即将喷薄而出的污秽,会将她自己,和她那肮脏的灵魂,永远地、死死地,钉在耻辱柱上。
我听见了一声极轻微的、重重坐上马桶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声压抑的、惊恐的“哎哟”声,像是想站起来,却没站稳。
然后,是一阵塑料马桶圈被撕扯的、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和皮肤与胶水那黏腻的、令人牙酸的剥离声。那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响,最后,变成了一种徒劳的、绝望的挣扎。
她被粘住了。
被她那极致的抠门,被她那歹毒的贪婪,和她儿子那周密的计谋,死死地按在了那个死亡王座上。
她开始叫骂,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的惊恐和愤怒,她大概以为,是这个马桶,也跟她作对。但很快,她的叫骂声停了,变成了一种类似小狗闻东西的吸气声,那声音,短促而又惊惶。
她闻到煤气味了。
恐惧,在那一刻,想必已经彻底吞噬了她。
我听见她在卫生间里发出了绝望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她开始疯狂地拍打墙壁,用她那干枯的手,发出“咚咚咚”的、催命般的响声,想要求救。
最后,所有的声音都停了。
死一般的寂静里,我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塑料开关被按下的“啪嗒”声。
她想开灯,看看这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轰——!”
一声巨响,震得王婶家的窗户都在嗡嗡作响。
一团巨大的、橘红色的火球,从我家卫生间的窗户里猛地喷涌而出,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那火光,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庆祝般的绚烂。
我看着那团火光,看着那被炸飞的窗框和玻璃,我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