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页一页地翻下去，感觉自己像是在深渊的边缘行走。一种混合着恐惧、兴奋和共鸣的复杂情绪，在我的胸腔里激荡。
就在我完全沉浸其中时，教室的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我猛地一抬头，正对上许念的眼睛。
她就站在门口，逆着走廊苍白的光，静静地看着我。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被发现秘密的惊慌，也没有愤怒。她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但水下却似乎隐藏着某种巨大的、能吞噬一切的怪物。
「你在看我的东西。」她开口说道，声音不大，是一种陈述，而非质问。
我大脑一片空白，拿着那本厚重的「标本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是道歉？是解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还给她？
「你喜欢吗？」她又问。
这个问题太过诡异，让我彻底愣住了。
她慢慢地向我走来，脚步很轻，像一只猫。她走到我的面前，目光从我的脸上，缓缓移到我手中的那本书上。
「你也……看得到，对吗？」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那似乎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
「看到什么？」我下意识地反问，声音干涩。
「看到他们身上的裂痕，」她说，「看到这座漂亮的工厂里，那些不合格的残次品。看到那些掉落在地上的星星。」
她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在吟诵。
我看着她，在她的瞳孔深处，我看到了一种和我自己如出一辙的、对于「异常」的迷恋和渴望。我们是同类。在这座巨大的、正常到令人窒息的机器里，我们是两个格格不入的、相互吸引的错误零件。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合上了那本「标本集」，将它递还给她。
然后，我从口袋里掏出了我自己的那本黑色笔记本——《人类观察日志》。
我把它推到她的面前。
许念的眼睛里，第一次亮起了某种光芒。她接过我的笔记本，小心翼翼地翻开。当她看到我用代码和符号记录下的那些观察时，她的嘴角慢慢地、慢慢地向上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度。
那个笑容，让我想起了食肉植物在捕获到猎物时，缓缓闭合花瓣的样子。美丽而又危险。
「原来，」她轻声说，「你也是一个收藏家。」
那天晚上，我们第一次交换了彼此最深的秘密。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在惨白的灯光下，我们像两个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分享着彼此的「藏品」。
我原以为，这会是我们之间扭曲友谊的开始。
我没有想到的是，这其实是一场狩猎的序幕。
而我，既是猎人，也是下一个即将被写进「标本集」的……展品。
4. 扭曲的同盟
我们的同盟关系，是在沉默中建立起来的。
那天晚上之后，我和许念之间并没有发生戏剧性的变化。在课堂上，我们依然是两个几乎没有交集的独立个体。她坐在最后一排的阴影里，我坐在第四排的窗边。我们不交谈，不递纸条，甚至连眼神的交汇都少之又少。
然而，某种看不见的丝线已经将我们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变化发生在那些无人注意的角落。
开始是放在我桌洞里的一张照片。照片上是隔壁班一个女生的手，她的指甲因为焦虑被啃食得残缺不全，边缘的皮肤血肉模糊。照片的背面，用铅笔写着一个日期和地点：XX 月 XX 日，图书馆三楼西侧阅览室。那是我在我的《人类观察日志》里记录过的一个「样本」，我提到过她有咬指甲的习惯，但我从未观察得如此细致。许念的照片，像是一份精准的、带着血腥味的田野调查报告，补充了我的文字记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