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一天起，我开始意识到，许念想要的，或许比我想象的要更多。她不满足于做一个收藏家。她在等待一件足以让她献上一切的、最完美的藏品。
很快，这件藏品就出现了。
5. 完美的猎物
他叫李威。
如果说海川三中这座「状元工厂」真的有「出厂设置」就臻于完美的产品，那一定就是李威。
他常年占据着年级第一的宝座，而且是以一种断层式的、令人绝望的优势。他的名字永远出现在光荣榜最顶端的那个位置，照片上的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微微笑着，眼神明亮而自信，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难题能将他击倒。
他不仅仅是成绩好。他还是学生会主席，校篮球队的主力，据说钢琴还过了十级。他待人接物永远彬彬有礼，无论是对老师还是对同学，都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热情和疏离。他就像一个按照黄金比例打造出来的雕塑，每一个角度都无懈可击。
在我的《人类观察日志》里，李威是一个空白。我从未试图去观察他，因为他身上没有任何「裂痕」。他过于完美，完美得就像一个存在于另一个维度的人。他是「正常」的终极体现，是我这类人的反面。
然而，许念却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你不觉得他很……可疑吗？」一天午后，在学校那片几乎无人问津的小树林里，许念突然开口。
「谁？」
「李威。」她吐出这个名字，像是在品尝什么珍馐。
「他没什么可疑的。他只是很优秀。」我客观地评价。
「不。」许念摇了摇头，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芒，那是猎手看到顶级猎物时才会有的眼神。「没有人可以是完美的。他的完美，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这说明，他把自己的裂痕……隐藏得非常、非常好。」
从那天开始，李威成了我们共同的，也是唯一的「研究课题」。
我开始动用我所有的观察能力，去寻找李威身上的破绽。我观察他走路的姿态，听他回答问题的逻辑，分析他每一次考试的笔迹。然而，我一无所获。他就像一台精密的仪器，永远在以最优化的模式运转，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瑕疵。
而许念，则用着她自己的方式。
她开始收集关于李威的一切。一张他随手丢弃的演算草稿纸，一个他喝过的矿泉水瓶，甚至是从他打完球的篮球上，用棉签小心翼翼沾下来的一点汗渍。
她的「标本集」里，新开辟了一个章节，标题就是「李威」。但这个章节和之前的都不同，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各种各样的、从他身上间接剥离下来的「废弃物」。这些东西毫无「美感」，它们不代表痛苦，也不代表崩坏。它们只是一个完美之人留下的、平淡无奇的痕迹。
「还不够。」她摩挲着那张写满了流畅解题步骤的草稿纸，喃喃自语，「这些都只是他的外壳。我想看到里面的东西。」
我感到一丝不安。许念对李威的迷恋，已经超出了「观察」和「收藏」的范畴，变成了一种执念。她像一个最固执的拆弹专家，面对一个毫无破绽的完美炸弹，一心只想着要将它拆开，看看内部那根决定引爆的、最关键的引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