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嘴唇有些哆嗦着,眼睛有点红。
爸爸一把甩下报纸,他的脸涨得通红,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几步跨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把我整个罩住。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要打我。
但他没有,他只是死死盯着我,呼吸粗重得吓人。
“林辞!”
他怒吼我的名字,非常生气。
“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不准再说这些!没有东西!什么都没有!你听见没有?!”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肯相信?
我看得那么清楚。
每一个细节,还有那些声音——低语、哭泣、绳索摩擦的吱呀声、还有那种的溺水般的呛咳声。
“可是爸,他就在那儿……”
我尝试辩解,声音在他生气的怒火里变小了。
“没有!”
爸爸猛地抬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最终却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桃花心木高脚桌上。
桌面上的插画杂志跳了一下。
“是你脑子出了问题!是你一直在编造这些没有用东西!”
“我没有编!”
为什么就是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我明明亲眼看到了!
我也被激起了火气,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仰头和他对峙。
“我看得见!我一直都看得见!不只有他!还有楼梯后面那个小女孩,她总在哭,湿漉漉的,头发上还挂着水草!还有阁楼那个老太太,她坐在摇椅上,哼着走调的歌,她的眼睛是……”
“闭嘴!闭嘴!闭嘴!”
爸爸有些崩溃,他狂躁地环顾四周,看到在客厅墙壁落地镜上。
那镜子边框是繁复的洛可可式花纹,妈妈很喜欢它。
他冲了过去。
“老林!你要干什么!”
妈妈尖叫起来,扑过去想拦住他。
爸爸一把推开她,抄起那个沉重的银质花瓶用尽全力朝镜子砸去。
哗啦——
玻璃碎裂,哗啦啦地掉落一地。
留在镜框上的玻璃镜子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无数个碎片里映出无数个爸爸扭曲暴怒的脸,还有无数个我。
“看见了吗?啊!”
爸爸喘着粗气,指着那堆狼藉,声音嘶哑,“没有鬼!什么都没有!现在没有了!以后也不会有!你再看啊!再看啊!”
碎片里,我的影像四分五裂。
妈妈瘫坐在地上,无声地流着眼泪,肩膀剧烈地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宁愿这样歇斯底里。
宁愿毁掉东西,也不愿承认我看到的是真实的?
我真的不明白。
这房子里挤满了亡魂,拥挤得快要喘不过气。他们为什么就是看不见?
爸爸砸碎了客厅所有的镜子,连浴室里我的小梳妆镜也没能幸免。
妈妈流着泪收拾了碎片,用厚厚的布蒙住了那块空荡荡的镜框。
之后几天,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他们避免看我,避免和我说话,吃饭时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
我变得沉默。
不再和他们说我又在楼梯拐角撞见了那个找不到眼珠的小男孩,也不说深夜厨房里总传来切东西的声音,可走过去只有一把生锈的菜刀自己在砧板上空剁。
但我依旧看得清清楚楚。
我开始怀疑自己。
也许爸爸说得对,是我的脑子坏了?
我真的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