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最大的富商，是不是姓安？”
声音很轻，很柔，像一片羽毛。
但安国公的脸，瞬间就僵住了。他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满朝文武，鴉雀無聲。
谁不知道，安国公的本家，就是江南盐运的龙头老大，富可敌国。他这个提议，是要让天下商人捐款，唯独他自己，能借着“经手人”的名义，大捞一笔。
他结结巴巴地说：“公主……公主说笑了，天下商贾，皆为陛下子民……”
李知微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让我后背的汗毛都站了起来。
“皇叔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既然安家为江南表率，想必这次捐款，安家愿意捐个头筹，做个榜样吧？”她停顿了一下，声音依旧温柔，“比如说，安家先捐个五十万两白银，也好让天下商贾看看皇叔为国分忧的决心。想必，皇叔是愿意的。”
五十万两！
安国公的脸，从白变红，又从红变绿，最后成了猪肝色。
这笔钱，能要他半条命。
他要是说愿意，这钱就得实打实地掏出来。
他要是说不愿意，刚才那番忧国忧民的话，就成了他自己抽自己嘴巴的耳光。
李玄在龙椅上都看呆了，手里的蛐蛐罐差点掉地上。他看看安国公，又看看珠帘，嘴巴张了张，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安国公憋了半天，汗水顺着下巴往下滴。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臣……遵旨。”
李知微又开口了，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哎呀，我可不是圣上，怎能对皇叔下旨？这事，还得陛下定夺。”
她把皮球又踢给了李玄。
李玄如梦初醒，赶紧接话：“对对对！皇姐说得是！皇叔高义，朕心甚慰！那就这么定了！王尚书，你记一下，安国公府，捐银五十万两！”
王尚书哆哆嗦嗦地应了。
安国公站在那里，像一尊风干的石像，动也不动。
我低下头，拼命忍住笑。
这位长公主，平日里装得跟个菩萨一样，在府里不是绣花就是品茶。可我知道，她那绣春刀使得比禁军教头还好，她品的茶，能精准说出是哪座山头哪天采的。
她不说话则已，一开口，就要人命。
而且，杀人不见血。
我偷偷看了一眼珠帘，那道纤细的身影，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刚才那几句话，不是出自她口。
我忽然觉得，这南方的旱灾，或许有救了。
也忽然觉得，我这宰相的日子，以后怕是不会太好过。因为我这老板的姐姐，今天，好像是不打算再装下去了。
2
退朝之后，李玄一路小跑，把我拽进了他的御书房。
一进门，他就把那个宝贝蛐蛐罐往桌上一扔，整个人瘫在椅子上，长吁短叹。
“顾昀啊，你说，我姐她是不是吃错药了？”他一脸的生无可恋，“她今天在朝堂上那么说，半点面子都不给皇叔留，以后这叔侄关系还怎么处？”
我给他倒了杯茶，没说话。
心里想的是：你还惦记着叔侄关系？你那好皇叔都快把国库的耗子饿死了，你还指望他给你留面子？
李玄还在那碎碎念：“以前她不是这样的。以前她最多就是在我耳边叨叨两句，什么时候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这么……这么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