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的脸,当时就垮了。
3
我熬了一宿,把李知微要的那个条陈写了出来。
写了三个版本,每个版本都附上了详细的利弊分析。尤其是那个下策,我写得特别含蓄,只说“安国公家资丰厚,可为国分忧”,但其中的意思,谁都懂。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准备进宫。
刚走到府门口,就看到一个眼熟的小太监,是长公主府上的。
“顾大人,”小太监恭恭敬敬地说,“殿下请您现在去府上一趟。”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么早?这是等不及了?
我看了看手里的奏折,心想,难不成她还嫌我写得慢?
我不敢耽搁,跟着小太监就去了长公主府。
公主府很安静,和我那个人来人往的宰相府不一样。府里的下人都轻手轻脚,连扫地的声音都听不见。
穿过花园,我被领到了她的书房。
李知微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书案后。她面前没有点心茶水,只有一摞摞堆得像小山一样的账本。
天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在她脸上,她的皮肤白得几乎透明。
“坐。”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我把手里的奏折递过去。
她接过来,看都没看,就放在了一边。
“条陈的事不急。”她说,“找你来,是看一样东西。”
她说着,从那一堆账本里,抽出一本,推到我面前。
我接过来一看,封面上写着四个字:“江南盐运”。
我心里一跳。这是安国公的命根子。
我翻开账本,只看了两页,后背的冷汗就下来了。
这上面记得,不是安国公赚了多少钱,而是他为了垄断盐运,花了多少钱。
送给户部侍郎的古画,价值三千两。
替工部尚书的儿子还的赌债,一万两。
孝敬给宫里某位太妃的南海珍珠,一匣子,无价。
……
一笔一笔,清清楚楚,时间、地点、经手人,一个不落。
这哪里是账本,这分明就是一本催命符!安国公要是知道这东西在她手里,怕是觉都睡不着。
“这……”我抬头看她,声音有点干。
“这是安国公的管家,半夜亲自送到我府上来的。”李知微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懂了。
这是反水了。安国公在朝堂上被她坑了五十万两,回去肯定要拿下面的人撒气。那位管家,是怕自己成了替罪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投靠了公主。
“公主的意思是……”我试探着问。
“这本账,加上你写的条陈,就是上策。”她说。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
她压根就没想过走什么中策下策。她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上策:开官仓,免税赋。
这本账,就是她逼朝廷那帮老狐狸同意的筹码。
谁敢反对賑灾,她就把这本账甩到谁脸上。到时候,掉的就不是乌纱帽,是脑袋。
“顾昀。”她看着我,眼神很亮,“你是个聪明人。这本账,怎么用,才能让所有人都乖乖听话,不用我教你吧?”
我咽了口唾沫。
这哪里是商量,这分明是命令。
她半夜把我叫过来,不是为了问我的意见,而是为了告诉我,她的刀,已经磨好了。现在,她把刀柄递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