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一下。我知道我长得不差。我娘是个美人,我遗传了她的五官。但这副皮囊,在我爹眼里,是工具。在裴瑾眼里,是玩物。
“长得还行。”他点评道,带着一股子审查的意味。他摇摇晃晃地坐到桌边,自己倒了杯茶。“从今天起,你就是这院子的主母了。我娘那个人,不好相处,你自己机灵点。别给我惹麻烦。”
“是,夫君。”我起身,走到他身边,给他续上茶。
他很满意我的顺从,又多看了我两眼。“我晚上还有应酬,你自己先歇着吧。”说完,站起来就要走。
“夫君。”我轻轻叫住他。
“嗯?”他回头,有点不耐烦。
我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香囊,递过去。“这是妾身自己做的,里面放了些醒酒的药材。夫君带在身上,或许能舒服些。”
香囊做得很精致,上面绣着一丛兰草。
裴瑾接过去,闻了闻,脸上露出点笑意。“算你懂事。”
他带着香囊走了。
我坐回床边,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院子里。然后,我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
对面厢房的灯还亮着。那是裴夫人的院子。我嫁过来,名义上是主母,但这家真正管事的,是她。
我看着那个香囊。里面的药材确实能醒酒,但其中一味,叫“醉仙草”的,会让人情绪放大。喝了酒的人,本就容易冲动,再加上这个,只会把他的愚蠢和傲慢,放大十倍。
裴瑾今晚的应酬,是跟三皇子手下的人一起。三皇子最近正在拉拢裴家。
而我爹,谢丞相,是太子一派的。
好戏,才刚开始。
我爹让我监视裴家,裴家让我安分守己。
他们都以为我是棋盘上的一颗死子。
却不知道,下棋的人,已经换了。
我关上窗,脱下厚重的嫁衣,换上轻便的睡袍。床头的烛火跳动了一下。
我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第一步,就从我这个“好夫君”开始吧。一个漏水的桶,才好往里面灌东西,也才好往外面漏东西。
我要让他,成为我在裴家,最锋利,也最不为人知的一把刀。
2
第二天一早,我就要去给婆婆,裴夫人,敬茶。
这是规矩。也是我嫁入裴家的第一场仗。
裴瑾是快天亮才回来的,烂醉如泥,被小厮架回来的。一进屋就倒在床上,鼾声如雷。我叫人给他擦洗了身子,换了衣服,自己则一夜没睡,坐在窗边看了一夜的月亮。
天刚蒙蒙亮,我就起来梳洗。挑了一件颜色素雅的衣裙,不好太扎眼,也不能太寒酸。首饰只选了一支成色普通的碧玉簪子。
我得像个庶女,一个刚刚高攀了豪门的、懂本分的庶女。
我到裴夫人的“荣安堂”时,她已经坐在主位上了。穿着一身绛紫色的锦袍,手里捻着一串佛珠,眼皮耷拉着,像没睡醒。
但屋子里的气氛,是醒着的,而且是紧绷的。两排的管事妈妈和丫鬟站得笔直,大气都不敢喘。
“儿媳给母亲请安。”我跪下,双手奉上茶。
裴夫人没动。她不接,我就得一直跪着。
这是下马威。豪门宅院里最常见,也最无聊的戏码。
屋子里静得能听到我自己的心跳声。茶碗里的热气,一点点烫着我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