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花了两万块给我爸请了最好的营养师调理血糖后,他一直抱怨饭菜没味道。
“其实你就是抠门,上次你妹妹买的那些点心,你偷偷扔了,以为我不知道?”
我瞬间愣住,以为他在开玩笑,尴尬地笑了笑,问他怎么会这么想?
他瞪了我一眼,岔开了话题:
“这饭寡淡得像水,还不如不吃。”
我看了一下,才发现他偷偷在菜里加了两大勺糖。
我一边把糖罐收起来,一边跟他说糖尿病不能碰这些。
结果他推开我,固执要回糖罐。
“你妹妹说了,人活着开心最重要,吃得不开心,活再久有什么用?”
他越说越激动,突然把筷子一摔:“就知道瞎花钱,又不是你难受,你当然不心疼了,不像你妹妹,知道我爱吃什么。”
我心一沉,给营养师打电话结清了尾款,然后把我爸从所有亲友群里踢了出去,并群发消息:家父病重,断绝甜食,否则后果自负。
1.
消息发出去不到一分钟,我爸的手机就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急急地接通。
“小瑜,你快评评理!”
他开了免提,妹妹姜瑜甜腻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爸,怎么了?姐姐又惹你生气了?”
我爸立刻来了精神,对着手机告状:“她把我从亲戚群里踢了!还不让我吃东西!这日子没法过了!”
姜瑜在那头轻笑一声:“姐,你怎么又这样。爸年纪大了,就想吃口顺心的,你别老管着他。”
我拿起桌上那罐白糖,在手机旁边晃了晃。
“你买的?”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
“是我买的,怎么了?”姜瑜的语气理直气壮,“医生说的是少吃,又不是不能吃。爸辛苦一辈子,享受一下怎么了?”
我爸在旁边听得连连点头,看我的眼神充满了赞许和示威。
“他上个月因为血糖飙高,差点诱发酮症酸中毒,你是忘了吗?”我的声音很冷。
“哎呀,那不是没出事嘛。”姜瑜的语气轻飘飘的,“你就是太大惊小怪了,爸的身体他自己有数。”
我没再跟她废话,直接挂了电话。
我爸见我挂了电话,立刻把碗一推,满脸怒气。
“不吃了!饿死算了!”
我看着他,一言不发,默默把桌上的饭菜收进厨房。
他以为我会像以前一样,好声好气地哄他。
我只是把他的血糖仪和针头放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
“这是今天的第四次了,你自己测。”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晚上,我听见他房间里有细细碎碎的声音。
我推门进去,他正鬼鬼祟祟地在床头柜里翻找着什么。
见我进来,他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啪”地掉在地上。
是一袋麻糖,包装纸上还印着姜瑜最喜欢的那家店的标志。
他看着我,眼神躲闪。
我没说话,只是弯腰捡起那袋麻糖,然后当着他的面,一整袋全扔进了马桶。
按下冲水键,漩涡把那些油亮的糖块卷走。
“你!”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你这是要我的命!”
我看着他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心里一片冰凉。
他不知道,真正要他命的,是他最疼爱的那个女儿。
我转身回房,锁上了门。
没多久,就听见外面传来外卖员敲门的声音。
“您好,姜先生的甜水面。”
我打开门,付了钱,然后把那碗飘着红油和糖稀的面,倒进了同一个马桶。
2.
第二天早上,我爸没出房门。
我敲了敲门,里面没动静。
我以为他又在闹脾气,也没理会,自己吃了早饭就去上班了。
中午休息时,家族群里突然炸了锅。
是姜瑜发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我爸躺在床上,面色憔悴,嘴唇干裂,看起来虚弱无比。
配文是:“我爸都一天没吃饭了,姐姐还不闻不问,真是心狠。”
紧接着,三姑六婆的语音条一条接一条地弹出来。
“小禾啊,你爸年纪大了,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就是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怎么还饿着老人?”
“你妹妹说你把家里的糖都扔了,太过分了!血糖低了更要命!”
我看着那些指责,手指在屏幕上划过,找到了昨天外卖的订单截图。
我把截图和马桶里那碗甜水面的照片一起发到群里。
“他不是没得吃,是不吃我做的,只想吃姜瑜给他点的这些。”
我又补充了一句:“营养师两万块一个月的调理餐,他一口没动。”
群里瞬间安静了。
过了足足五分钟,姜瑜的私信才跳出来。
“你非要闹得这么难看吗?”
我没回复。
她又发来一条:“你把钱看得比爸的命还重要!”
我看着这句话,直接把她拉黑了。
下午,我提前回了家。
我爸的房门依旧紧闭。
我从柜子里翻出备用钥匙,打开了门。
屋里一股食物变质的酸味。
我爸躺在床上,看见我进来,立刻把头扭到一边。
我没理他,径直走到他床边的垃圾桶旁。
里面塞满了零食包装袋,薯片、饼干、巧克力派,五花八门。
最底下,还有两个空了的泡面桶。
我把垃圾桶拎起来,重重地放在他床边。
“这就是你说的一天没吃饭?”
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是小瑜怕我饿着......”他小声嘟囔。
“她还怕你死得不够快。”我一字一句地说。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指着我吼:“你胡说什么!你妹妹那是孝顺!不像你,冷血无情!”
“孝顺?”我笑出了声,“孝顺就是明知道你有糖尿病,还给你买这些东西?”
我把垃圾桶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在他面前的地上。
“薯片,高油高盐。巧克力派,高糖。泡面,高钠。”
我每说一样,他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些东西,哪一样是你能吃的?”
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只能硬邦邦地甩出一句:“我自己的身体,不用你管!”
“好。”我点点头,“我不管。”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社区养老院的电话。
“喂,你好,我想咨询一下入住手续。”
我故意开了免提,咨询电话里的女声清晰地传出来。
我爸的表情从震惊到慌乱,最后变成了恐惧。
“你......你要干什么?”他声音发抖。
我挂断电话,看着他。
“既然你觉得我碍事,那就换个地方,让你舒舒服服地享受。”
3.
我爸彻底慌了。
他从床上一骨碌爬下来,抓住我的胳膊。
“小禾,爸错了,爸知道错了!”
“你别送我去养老院,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
他开始哭,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这幅场景,我从小看到大。
每次他理亏,就会用这招。
而我,每次都会心软。
但这次,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一丝动容。
门铃在这时响了。
我爸像是抓住了救星,立刻松开我,踉踉跄跄地跑去开门。
门口站着姜瑜,她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保温桶。
“爸,我给你炖了你最爱喝的冰糖雪梨汤。”
她一进门,就看见了地上那一堆零食包装袋,和脸色铁青的我。
她的表情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甜美的笑容。
“姐,你也在啊。”她把保温桶放到桌上,“爸血糖不高的时候,喝点这个没事的,能润肺。”
我爸立刻凑过去,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真香啊。”
我走过去,打开保温桶的盖子。
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甜腻香气扑面而来。
汤色清亮,但底下沉着一层厚厚的冰糖。
“你是想润他的肺,还是想烂他的肾?”
姜瑜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姜禾,你说话别这么难听!”
“我难听,还是你做的事难看?”我端起保温桶,走到水槽边。
“你干什么!”姜瑜尖叫着扑过来想抢。
我爸也急了,冲过来挡在我面前:“不准倒!这是小瑜辛辛苦辛苦给我炖的!”
我没理会他们,手一斜,滚烫的雪梨汤尽数倒进了下水道。
滋啦一声,甜腻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厨房。
“姜禾!”姜瑜的声音又尖又利,几乎要刺破我的耳膜,“你疯了吗!”
她扬手就要打我。
我侧身避开,她扑了个空,踉跄着撞在冰箱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够了!”我爸怒吼一声,冲上来一把推在我肩膀上。
我没站稳,后退两步,后腰重重地磕在了厨房台面的尖角上。
一阵剧痛袭来,我眼前发黑。
“为了口吃的,你们就要动手打人?”我扶着台面,冷冷地看着他们。
我爸愣住了,似乎没想到自己会下这么重的手。
姜瑜却不依不饶,指着我骂:“是你先动手的!你倒了我的汤!”
“那碗汤能要你的命,也能要他的命。”我指着我爸。
“你少咒我爸!”姜瑜哭了起来,“你就是嫉妒!嫉妒爸更疼我!”
邻居家的门开了,是对门的张阿姨,她探出头,一脸关切。
“小禾啊,家里怎么了?吵这么大声?”
姜瑜立刻戏精上身,哭得更厉害了:“阿姨,你快来评评理!我姐不让我爸吃饭,还要把他送去养老院!”
我爸也立刻摆出一副受尽委屈的可怜相。
张阿姨皱着眉走进来,看看我,又看看他们。
“小禾,你爸身体不好,你有话好好说嘛。”
我还没开口,姜瑜就抢着说:“她就是嫌我爸是累赘!我好心给我爸送点吃的,她全给我扔了!”
我看着她颠倒黑白的表演,突然觉得很累。
4.
我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
“张阿姨,您看。”
我点开一个视频,是我提前安装在家里的监控录像。
视频里,我爸趁我不在家,偷偷摸摸地吃着姜瑜买来的各种零食。
他一边吃,一边和姜瑜视频聊天。
“还是我女儿知道心疼我,你姐就想我早点死。”
视频里的姜瑜笑得花枝乱颤:“爸,你放心吃,她不敢把你怎么样。”
张阿姨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姜瑜和她爸的脸,则瞬间变得惨白。
“你......你竟然装监控!”姜瑜指着我,气得发抖。
“不装,怎么知道你们俩是怎么在背后算计我的?”我关掉视频,“张阿姨,现在您觉得,是谁想让他早点死?”
张阿姨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身体是自己的,老姜,你得拎得清啊。”
说完,她摇着头走了。
屋里陷入一片死寂。
我爸瘫坐在沙发上,像一滩烂泥。
姜瑜则恶狠狠地瞪着我,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
“姜禾,你真卑鄙!”
“彼此彼此。”我把手机放回口袋。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给我爸调理身体的营养师,秦川。
“姜小姐,叔叔最近情况怎么样?我这边出了几套新的食谱,更适合他的口味。”
秦川的声音温和又有礼。
我还没开口,姜瑜就抢过电话,冲着那头吼:“不用了!我爸不需要!你们这些骗子,就知道骗钱!”
说完,她啪地挂了电话。
我看着她,眼神冰冷。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我爸说了,不吃你那些寡淡的玩意儿!”她有恃无恐。
我爸在旁边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我气得发笑,重新拨通了秦川的电话。
“秦先生,不好意思,我妹妹不懂事。”
“没关系。”秦川的声音依旧平静,“我理解。很多患者家属都有这个阶段,不合作,甚至抵触。需要点时间。”
他的理解让我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
“你那边,还有别的办法吗?”我问。
“心理干预可能比食谱更重要。”秦川说,“要让他意识到,健康是自己的事,不是为了谁。”
挂了电话,我看着沙发上的我爸。
他正捧着手机,姜瑜凑在他旁边,两人不知道在看什么,笑得前仰后合。
完全没把刚才的争吵和自己的病情放在心上。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秦川说得对。
心病,得用心药医。
晚上,我爸突然喊肚子疼,在床上打滚。
我一测血糖,立刻打了120。
在救护车上,他还在喊:“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不让我吃饭,我怎么会肚子疼!”
姜瑜也跟着附和:“就是!肯定是饿出毛病了!”
到了医院,医生一番检查下来,脸色凝重。
“急性胰腺炎,糖尿病并发症。很危险。”
我爸和姜瑜都傻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姜瑜喃喃自语。
医生看着我,问:“患者最近是不是吃了大量高油高糖的食物?”
我点点头,看向姜瑜。
她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住院手续办得很快,我交了几万块押金。
医生拿着一沓单子过来,表情严肃。
“病人情况不太乐观,需要立刻进ICU观察。”
“糖尿病并发的急性胰腺炎,死亡率很高,你们家属要有心理准备。”
医生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我爸的嘴唇开始发紫,呼吸也急促起来。
护士推着移动病床过来,准备送他去ICU。
我拦住护士,拿出手机。
“等等。”
我点开录音功能,走到病床前。
“爸,你现在听清楚。”
“是谁给你买的零食,让你吃到胰腺炎的?”
第2章
5.
我爸浑浊的眼睛转向姜瑜,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姜瑜的脸已经白得像纸,她冲过来想抢我的手机。
“姐,你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
我躲开她,把手机又凑近了一些。
“说,是谁?”
我爸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有了哀求。
他怕了。
“是......是小瑜......”他的声音细若蚊蝇,但录音笔忠实地记录了下来。
我又问:“是谁告诉你,吃得开心比活得久重要?”
“也是......小瑜......”
我收起手机,对旁边的护士点点头。
“可以了。”
看着我爸被推进ICU的大门,姜瑜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哭声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姑姑和几个亲戚闻讯赶来,看到这场景都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老姜怎么进ICU了?”
姜瑜看到救兵来了,立刻爬起来,指着我哭诉:“都是她!她把我爸气病的!她不给我爸吃饭!”
姑姑立刻转向我,满脸怒容。
“姜禾!你怎么这么狠心!那可是你亲爸!”
“她就是个白眼狼!我早就说过了!”
亲戚们七嘴八舌地指责我。
我没有争辩,只是把那段录音公放了出来。
我爸虚弱又恐惧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是......是小瑜......”
“也是......小瑜......”
整个走廊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姜瑜身上。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
“你!”她指着我,气得说不出话。
我看着她,冷冷地说:“ICU一天的费用是两万,你打算怎么付?”
姑姑她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开口。
我转身走到缴费窗口,把刚才那几万块押金的发票拿出来,递给姜瑜。
“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从现在开始,他的医药费,你来出。”
姜瑜看着手里的发票,像是拿着一块烙铁,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我哪有那么多钱......”
“那就去借。”我看着她,一字一顿,“或者,你去求他,让他把给你买房的钱拿出来治病。”
姜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件事,是家里的一个秘密。
前年,我爸把他的大半生积蓄,五十万都给了姜瑜,让她在市区付了套小公寓的首付。
对外,他们只说是姜瑜自己赚的。
我当时刚工作不久,还傻乎乎地给她包了个一万块的红包祝贺。
现在想来,我就是个笑话。
“你胡说什么!”姜瑜尖叫起来,“那是我自己赚的钱!”
“是吗?”我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
是我无意中拍到的,我爸给姜瑜的转账记录截图。
“需要我把这个发到家族群里,让大家好好欣赏一下,你是怎么‘自己赚钱’买房的吗?”
姜瑜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晕过去。
姑姑她们的表情也变得很精彩,震惊,鄙夷,还有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我没再理会她们,转身离开了医院。
6.
我回了家,把家里所有我爸和姜瑜的东西都打包收拾了出来。
衣服,鞋子,还有姜瑜放在这里的各种化妆品和杂物。
我打电话叫了个货拉拉,直接把这些东西送到了姜瑜那套小公寓的楼下。
然后拍了张照片发给她。
“你的东西,都给你送过去了。包括你爸的。”
姜瑜很快回了电话,声音又急又怒。
“姜禾你什么意思?你把爸的东西送来干什么?”
“他不是最疼你吗?当然应该跟你住在一起。”我的声音很平静。
“不行!我这里地方小,住不下!”
“那是你的问题。”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医药费怎么办?ICU的钱我根本付不起!”
“那是你爸,不是我爸。谁把他送进去的,谁负责。”
我直接挂了电话,然后把她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世界清静了。
我给自己放了个假,订了去云南的机票。
临走前,我接到了秦川的电话。
“姜小姐,听说叔叔住院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关切。
“嗯。”
“情况还好吗?”
“死不了。”我淡淡地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谢谢。”我说,“我已经不管了。”
“也好。”秦川说,“有时候放手,对自己才是解脱。”
他的话让我心里一暖。
这是这么久以来,唯一一个对我说“放手”而不是“你应该”的人。
我在云南待了半个月。
关掉手机,不问世事,每天就是看山看水看云。
心里的郁结之气,好像真的被苍山的风和洱海的水给吹散了。
回来那天,我打开手机,几百条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涌了进来。
大部分是姜瑜和那些亲戚的。
我直接一键清空。
然后,我看到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姜小姐,我是市三院ICU的护士,关于您父亲姜文海的医药费,已经拖欠了十五万,再不缴费,我们只能停药了。”
我看着这条短信,没有任何感觉。
意料之中的事。
我没有回复。
第二天,我接到了姑姑的电话。
她没有像以前那样指责我,语气竟然有些小心翼翼。
“小禾啊,你在哪呢?你爸他......他从ICU出来了。”
“哦。”
“但是情况不好,医生说胰腺损伤很严重,以后都不能乱吃东西了,得一直吃流食。”
“嗯。”
“医药费......你妹妹她把房子给卖了,才勉强凑够。现在她也没钱了,你爸后续的康复费怎么办啊?”
我听着姑姑的话,心里毫无波澜。
“那是她的事。”
“小禾!”姑姑的音调高了起来,“那也是你爸啊!你就真的忍心不管?”
“当初你们逼着我管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我反问。
姑姑被我噎得说不出话。
我接着说:“姑姑,当初我爸拿五十万给姜瑜买房的时候,您是知情的吧?”
电话那头一片沉默。
“您当时还劝我,说妹妹小,我这个做姐姐的,应该多帮衬她。”
“我......”
“现在她把房子卖了,钱也花光了。轮到我这个姐姐出场了,是吗?”
我冷笑一声:“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晚上,我正在看电影,门铃响了。
我从猫眼看出去,是姜瑜。
她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眼窝深陷,头发也乱糟糟的,完全没有了以前的精致。
我没有开门。
她开始在外面疯狂地砸门。
“姜禾!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你把爸害成这样,你就想一走了之吗?你这个杀人凶手!”
她的声音引来了邻居。
我直接拨通了物业的电话。
“喂,有人在门口寻衅滋事,麻烦派两个保安过来,XX栋XX。”
不到五分钟,两个保安就上来了。
“女士,请你离开,不要打扰业主休息。”
“这是我家!你们凭什么赶我走!”姜瑜还在撒泼。
保安不跟她废话,一左一右架起她就往电梯拖。
她还在挣扎,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我隔着门,听着她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消失。
我调高了电影的音量。
7.
过了几天安生日子,我爸出院了。
是姜瑜把他接走的。
她租了个小房子,把他也安顿了进去。
没有钱,没有帮手,她一个人要照顾一个生活几乎不能自理的病人。
我能想象她的生活有多么鸡飞狗跳。
但我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撑不住。
那天我刚下班,在公司地下车库取车,一个人影突然从柱子后面冲了出来。
是姜瑜。
她一把拽住我的车门,眼睛通红。
“姐,我求求你,你帮帮我。”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爸他现在每天都要吃药,打胰岛素,还要吃专门的营养餐,我真的......我真的撑不住了。”
我看着她,这个曾经在我面前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妹妹。
现在像一只落魄的丧家之犬。
“你卖房子的钱呢?一百多万,这么快就花完了?”我问。
她低下头,声音更小了。
“还了......还了贷款......”
我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她那套小公寓,根本不是全款,只是付了个首付。
这几年,她一直靠着我爸的接济,还有她那点微薄的工资,勉强维持着光鲜亮丽的表象。
现在,房子没了,我爸也倒了,她的一切都崩塌了。
“那是你的事。”我拉开车门,准备上车。
她死死地拽着门把手,不让我关门。
“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她突然跪了下来,抱着我的腿大哭,“你原谅我吧!你帮我这一次,就这一次!”
车库里人来人往,已经有人朝我们这边看过来。
我皱起眉头,想把腿抽出来,她却抱得更紧了。
“以前都是我不好,是我嫉妒你,嫉妒你比我学习好,比我能干,爸妈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为你骄傲。”
“所以我才想尽办法跟他争宠,想让他只疼我一个人。”
“我给他买那些吃的,我不是真的想害他,我就是......我就是想让他觉得我比你好,比你更懂他。”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得断断续续。
我听着她的“忏悔”,心里却一片平静。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说完了吗?”我问。
她愣愣地抬起头,看着我。
“说完了就放手,我要回家了。”
“姐!”她不敢相信我竟然无动于衷,“你......你就这么铁石心肠吗?”
“我的心早就被你们磨没了。”我用力挣开她,坐进车里。
关上车门的瞬间,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我发动车子,没有回头。
8.
我以为事情到此为止了。
但姜瑜的无耻,再一次刷新了我的认知。
她开始在网上卖惨。
她在各种社交平台注册了账号,发布我爸生病躺在床上的视频。
视频里,我爸骨瘦如柴,眼神呆滞。
她配上催人泪下的文字。
“曾经为我遮风挡雨的父亲,如今倒下了,而我却无能为力。”
“姐姐事业有成,却对我们不闻不问,巨额的医药费压得我喘不过气,求求好心人帮帮我们。”
她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为父治病,散尽家财的孝女。
把我塑造成一个冷血无情,见死不救的恶人。
这些视频很快就有了热度。
不少人被她蒙蔽,在评论区里大骂我。
“这种姐姐,断绝关系吧!”
“真是闻所未闻,亲生父亲都不管!”
“博主妹妹太可怜了,加油!”
还有人开始给她打赏,捐款。
我的电话和社交账号很快被愤怒的网友攻陷。
各种辱骂和诅咒的消息铺天盖地而来。
公司也受到了影响,前台收到了匿名的恐吓信。
领导找我谈话,希望我能尽快处理好家事,不要影响公司声誉。
我看着手机里那些不堪入目的言论,出奇地冷静。
我联系了秦川。
“秦先生,我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
“我想请你以一个专业营养师的身份,接受一个采访。”
我把我的计划告诉了他。
秦川听完,沉默了片刻。
“姜小姐,你想好了吗?这样做,等于把你家所有的事情都公之于众。”
“我想好了。”我说,“有些人,你不把她的脸皮撕下来,她永远不知道疼。”
秦川答应了。
很快,一个本地的民生新闻栏目联系了我。
我接受了他们的采访。
在镜头前,我拿出了所有的证据。
我爸生病前的体检报告,上面白纸黑字写着“重度脂肪肝,高血糖,高血脂”。
我为他请营养师的合同和付款记录。
家里监控拍下的,姜瑜给他喂食高糖高油食物的视频。
我爸亲口承认是姜瑜害了他的录音。
姜瑜卖房的合同,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成交价一百八十万。
以及她拖欠医院十五万医药费的催款单。
最后,我请出了秦川。
秦川作为第三方专业人士,从医学和营养学的角度,详细分析了我爸的病情,以及长期摄入不健康食品的危害。
他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了什么是“爱”,什么是“害”。
节目播出后,舆论瞬间反转。
之前骂我骂得最凶的那些网友,开始在姜瑜的账号下疯狂留言。
“骗子!退钱!”
“消费大家的同情心,你真恶心!”
“原来你才是那个想让你爸早点死的凶手!”
姜瑜的账号被举报到封禁。
她之前收到的所有打赏和捐款,平台也介入调查,准备强制退还。
她成了整个城市的笑话。
她给我打电话,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崩溃和绝望。
“姜禾,你毁了我!你把我的一切都毁了!”
“是你自己毁了自己。”我平静地回答。
“我现在身败名裂,一无所有,你满意了?”
“我没什么满不满意,我只是拿回了本该属于我的公道。”
9.
姜瑜彻底消失了。
我听说她欠了一屁股债,被追债的人逼得连夜逃离了这座城市。
她去了哪里,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至于我爸,在姜瑜跑路后,被房东赶了出来。
他无处可去,最后是姑姑把他暂时接回了自己家。
他给我打电话,声音苍老又虚弱。
“小禾,爸想见见你。”
我沉默了很久。
“好。”
我去了姑姑家。
我爸躺在客房的床上,比上次见到他时更瘦了。
两颊深陷,眼窝发黑,看起来像个风干的骷髅。
看到我,他浑浊的眼睛里亮了一下,挣扎着想坐起来。
姑姑赶紧过去扶他。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拉我。
我没有动。
“小禾......”
“爸......对不起你。”
这是我二十年来,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对不起”这三个字。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没有想象中的快意,也没有丝毫的同情。
只觉得荒唐。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说,“你只是对不起你自己。”
他愣住了,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迷茫。
我继续说:“你这辈子,都在为姜瑜活。她喜欢什么,你就给什么。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为了讨她欢心,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你把所有的爱和资源都倾斜给了她,把所有的苛刻和无视都留给了我。”
“现在,她把你榨干了,跑了。你一无所有,只剩下这一身病。”
“你觉得,你最对不起的人,是谁?”
他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泪从他干瘪的眼角流下来。
“我......我错了......”他终于泣不成声。
姑姑在旁边看不下去了,红着眼圈说:“小禾,他都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吧。他毕竟是你爸啊。”
“原谅?”我看着她,“姑姑,如果今天躺在这里的是我,他会为了我卖掉房子,倾家荡产吗?”
姑姑哑口无言。
答案,我们都心知肚明。
我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放在床头柜上。
“这里面有十万块钱,是我最后一次管你。”
“以后,你好自为之。”
我爸看着那张卡,手抖得更厉害了。
他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走出姑姑家的小区,阳光刺得我眼睛发疼。
我仰起头,闭上眼。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和那个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自由了。
10.
我卖掉了我爸名下的那套老房子。
因为他神志不清,后续的手续都是我通过社区和公证处办理的,过程有些复杂,但总算顺利。
房子卖了二百多万。
我用这笔钱,在郊区给他找了一家很好的康复疗养院。
环境很好,有专业的医生和护工二十四小时看护。
剩下的钱,我给他存了一个信托账户,每个月自动划拨费用给疗养院,足够他安度余生。
我做完这一切,没有告诉任何人。
包括我爸。
我只是把疗养院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发给了姑姑。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去见过他。
只是偶尔会从秦川那里,听到一些关于他的消息。
秦川因为之前的采访,和疗养院有了合作项目,会定期过去指导。
他说,我爸在专业人士的照顾下,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好了很多。
虽然还是沉默寡言,但至少能自己下床走走了。
他还说,姑姑去看过他几次,每次他都会问起我。
问我过得好不好。
我听完,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的生活,也走上了新的轨道。
我换了工作,去了一家更有发展前景的公司。
我开始健身,学画画,去听音乐会。
我把过去那些年,为了讨好家人而压抑的兴趣和爱好,一件一件都捡了回来。
我的世界,变得越来越开阔,越来越精彩。
半年后我在一个画展上,又遇到了秦川。
他不是来看画的,是来接他学画画的外甥女。
我们相视一笑,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
“最近怎么样?”他问。
“挺好的。”我笑着说,“你呢?”
“也挺好。”他说,“我外甥女说,她的班上有个很厉害的同学,画得特别好,我猜就是你。”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之前一直说要请你喝咖啡,谢你帮忙。”我说。
“好啊。”他看着我,眼睛里有温暖的笑意。
“就现在?”
“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