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理她,径直往房间走,却在路过她身边时,看见她手里的玉米棒上沾着血 —— 她的手被玉米叶划开了一道小口子,血珠正顺着指尖往下滴。我脚步顿了顿,终究没说什么,回了房间。可那天晚上,我看见她在灯下用布条包扎伤口,心里第一次对她有了点不一样的感觉。
高三那年冬天特别冷,我在学校里发了高烧,烧到 39 度,老师赶紧给爸打电话。可爸当时正在邻县拉货,要第二天才能回来。秀兰阿姨听说后,揣了两个馒头就往县城赶。从村里到县城有二十多里路,她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旧自行车,在雪地里骑了两个多小时。
我在医院输液时,迷迷糊糊看见她走进来,头发上、眉毛上全是雪,冻得嘴唇发紫。她把怀里的棉袄脱下来,裹在我身上,声音里满是焦急:“丫头,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我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煤烟味,想来是路上冷,在路边的小卖部烤火时沾的。
护士进来换药,看见她冻得通红的手,忍不住说:“大姐,你怎么不先暖暖手?孩子有我们看着呢。” 秀兰阿姨搓着手笑了笑:“没事,我不冷,孩子没事就好。” 那天晚上,她在医院的硬板凳上坐了一夜,每隔一小时就给我量一次体温,天亮时,我看见她眼里满是血丝。
高考前一个月,我压力大得睡不着觉,每天晚上都躲在房间里哭。秀兰阿姨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喝热牛奶能助眠,每天晚上都给我煮一杯牛奶,端到我房间门口。“丫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尽力就好,就算考不上大学,爸和我也养你。”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股暖流,淌进我心里。
我考上大学那天,她比谁都高兴,拉着爸去镇上买了肉和鱼,还请了村里的几个邻居来吃饭。饭桌上,她不停地给我夹菜,跟邻居炫耀:“我家丫头就是厉害!以后就是大学生了!” 邻居张叔笑着说:“秀兰,你这比亲妈还上心呢!”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丫头就是我亲闺女。”
我当时正喝着汤,听见这话,眼泪差点掉进碗里。那天晚上,我第一次主动叫了她 “妈”。她愣住了,手里的碗差点掉在地上,好半天才缓过神,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哎,哎……”
大学四年,我很少回家,每次打电话回去,她都说家里一切都好,让我安心学习。可爸偷偷跟我说,她每天天不亮就去地里干活,晚上还要给村里的人缝补衣服,一件衣服收五块钱,说是要给我攒嫁妆。我听了心里发酸,跟她说别太累了,她却总说:“丫头,我不累,你在外面上学要花钱,我多赚点,你也能过得好点。”
毕业后我留在城里工作,找了个男朋友,也就是我现在的老公。第一次带他回村里时,秀兰阿姨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准备。她把家里的旧沙发套拆下来洗了,还在院子里种了各种颜色的花,说是让我男朋友看着舒心。吃饭的时候,她不停地给我老公夹菜,嘴里念叨着:“小周,你多吃点,丫头在城里跟着你,你可得好好照顾她。”
我老公笑着说:“妈,您放心,我肯定好好照顾丫头。” 她听了 “妈” 这个称呼,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连忙说:“哎,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