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如傅沉舟所料,疑心极重。先是让丫鬟搜身,连我发间的珠钗都拆下来检查了三遍;接着又盘问我的身世,从家乡的灾荒问到投亲的路线,每一个细节都不肯放过;最后甚至让人用银针试了酒,确认无毒后,才挥手让丫鬟退下。
我盈盈拜下,眼睫低垂,声音里掺了蜜糖和怯懦:“家乡遭了大水,爹娘都没了,我投亲不遇,一路乞讨到津门,求大帅给条活路。”
傅沉舟编的身世天衣无缝,连我“家乡”的方言腔调,他都提前让我练了半个月。泪珠悬在睫毛上,将落未落,恰到好处地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韩猊眯着眼看了我半晌,忽然笑了,招手让我近前。他捏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仔细摩挲着我的虎口和指腹——傅沉舟连这个都想到了,提前数月让我用特制药膏抹去手上因握枪持刃留下的薄茧,如今我的皮肤嫩得像初生婴儿,任谁也查不出端倪。
他眼底的疑窦稍褪,换上另一种令人作呕的光:“模样倒真是难得。留下吧,往后就跟着本帅。”
我垂下眼,掩去眼底的厌恶,低声应道:“谢大帅。”
成了。从这一刻起,我不再是傅沉舟的玲珑,而是韩猊身边的一个“孤女”,要在这虎狼窝里,踩着刀尖,拿到那半张能定人生死的布防图。
第二章 虎口夺图
韩府的日子,是在刀尖上跳舞。
韩猊的宠爱带着暴虐和试探,前一刻还把我捧在手心,赏我价值连城的珠翠;后一刻可能因为我斟酒慢了半分,就摔了酒杯,让我跪在地上捡碎片。有一次,我不小心打翻了他的茶盏,滚烫的茶水溅在他手背上,他当即就扬手要打我,我慌忙跪下,抱着他的腿哭着求饶,才勉强躲过一劫。
我知道,他从来没真正信任过我。他留着我,不过是因为我这张脸,能暂时排解他的烦闷。所以我必须更小心,更谨慎,把那副柔媚入骨的样子演到极致。
他喜欢听戏,我就提前学了《贵妃醉酒》,在他书房里清唱,唱到动情处,眼波流转,惹得他心猿意马;他喜欢下棋,我就故意输给他,在他得意时,娇嗔着说他耍赖,让他笑得像个孩子;他夜里睡不着,我就陪他聊天,从诗词歌赋说到市井传闻,却绝口不提津门的军政大事。
渐渐地,他对我的戒心松了些。有时候喝醉了,会拉着我的手,说他年轻时候的事,说他如何从一个小卒爬到如今江北军大帅的位置,说他如何提防傅沉舟那个“白眼狼”。我静静地听着,把他话里的每一个有用信息都记在心里,转头就通过傅沉舟安插在韩府的暗线传回去。
可那道书房的密室,他却始终守得极严。我试探了好几次,都没能找到机关所在。直到半月后的一个雷雨夜,韩猊喝得酩酊大醉,躺在榻上打鼾,嘴里还嘟囔着“布防图……藏得好……谁也找不到……”
我心里一动,悄悄下床,赤足滑到书房门口。雷雨声很大,掩盖了我的脚步声。我站在书房中央,借着窗外的电光,打量着四周——书架、多宝阁、八仙桌……每一个地方都像是藏着机关,又每一个地方都显得那么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