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在这一刻，他忽然不想再安于每月八百块的勤工俭学了。
他想要更多。他想要能平等地站在她面前，请她看一场电影、吃一顿晚餐。
可他靠什么改变？
知识。他清楚自己还远远不够。
他用离家时带的一千块奖学金买来更多建筑专业书籍，疯狂吸收知识；通过室友认识了一位大三学长，提前学完了后续课程；周末去建筑公司做无薪实习生，自学专业软件；买廉价的颜料和美术教材，从素描、结构到色彩，一步步练起……直到他能用二十分钟就以钢笔速写出一座欧洲古堡。
期末之前，他辞去了实习工作，转而跑遍建材市场，了解每一种材料的价格、质量和新品。起初他一身土气、面容稚嫩，老板们爱答不理。于是他蓄起胡须、梳起背头，把自己打扮成二十七八岁的模样，才终于有人愿意跟他搭话。
他累得几乎喘不过气，没有一天停下脚步。每当他想要休息，总会在心里默念：近了，就快近了。
直到那天，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学校，汗味满身。校园卡里只剩十三块五，他花一块钱买了瓶矿泉水。为了应酬，他买了盒稍好的烟，自己也渐渐抽上了。此刻他叼着一根红梅，抿了口水，这是他少有能歇口气的时刻。
操场上，夕阳下有学生踢球、夜跑，笑容灿烂。陈泽默默望着，心里涌起一阵酸楚——为什么他们能活得那么轻松？
就在这时，一对情侣向他走来。女孩幸福地搂着男孩的肩膀，笑靥如花。陈泽愣住了，目光直直地落在女孩脸上，毫不遮掩。
男孩察觉到了，不爽地上前质问：“你看什么？”
陈泽没有回应。
“你看我们干什么？”
“看你们犯法？”
这几个月的社会磨炼让陈泽迅速成熟，他早已不是那个怯懦的少年。他原本不打仗，是因为穷；现在不打，是觉得幼稚。但今天——如果真要打，那就打吧。
年轻的时候，总该为一个女孩拼一次。
不单指打架——那并不值得提倡。
他淡漠的语气彻底激怒了男孩。对方骂骂咧咧，却被女孩慌张地拉走了。叫骂声渐远，消散在傍晚的空气里。
陈泽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最终无力地垂下。
就在这一刻，他心里的某些东西，轰然倒塌。
陈泽如同行尸走肉般回到宿舍。寝室里，三个室友各自对着电脑打游戏，不再像从前那样玩同一款了。
他走到自己的床位前，柜门上还贴着他最骄傲的作品——一套手绘的、一比五十比例的复式别墅设计图，总面积六百多平米，每一笔都是他心血的凝结，代表着他目前的最高水平。
可此刻，他只感到一阵强烈的虚无。那些汗水，那些拼命换来的进步，仿佛都失去了意义。连这幅曾引以为豪的作品，也显得可笑起来。
他伸手，一把将图纸扯下，撕得粉碎，扔进垃圾桶，然后瘫坐在椅子上，目光空洞。
“老大！那个……嘿嘿，听说系领导要查卫生了，您看……要不晚上我请您吃饭？我这儿还有红牛，您这晒得都黑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