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的陆如意每年除夕都盼着父亲能射中祠堂里的如意苹果,接她和母亲进陆家大门。
身为明媒正娶的妻子,母亲却因陆家家规而名不正言不顺地在外住了六年。
父亲年年承诺,年年失手,直到那个寒冷的除夕夜
如意躲在祠堂柜子里,亲眼看见了父亲箭尖那微不可察的一歪...
第一章 风雪归人
腊月二十三,小年。
北风卷着雪沫子,扑打在纸糊的窗棂上。五岁的如意蹲在炕边,看母亲将最后一件衣裳叠进木箱里。
“娘,我们今年能进大院子了吗?”如意仰起小脸问道,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垂在胸前的红头绳。
林素心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望向窗外。远处山峦已被白雪覆盖,唯有山脚下那片高墙大院显出一抹灰暗的轮廓,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你爹爹说今年一定成。”她轻声答道,声音里却藏着一丝如意听不懂的疲惫。
如意跳起来,兴奋地拍手:“爹爹箭法最厉害了!今年一定能射中苹果!”
是啊,陆明远的箭法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好。当年边境战事吃紧,他凭一手百步穿杨的绝技,一人一弓守住山口,让敌军三日不得前进。战后封赏,他什么都不要,只求归乡照料老母。
这样的爹爹,怎么会年年射不中一个静止的苹果呢?
林素心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将女儿搂进怀里。如意的脸蛋冻得通红,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极了那个人...
六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风雪天。
林素心背着药箱从邻村诊病归来,山路被大雪封了大半。天色渐暗,风越刮越猛,她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赶,却在半山腰发现了一个倒在雪地里的男人。
那人浑身是血,肩头还插着半截断箭,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林素心顾不上多想,当即撕开自己的棉袄,用布条为他止血,又寻了些枯枝生火,硬是在山神庙里守了他一整夜。
第二天清晨,男人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守在火堆旁打盹的林素心。晨光透过破庙的窗棂,照在她疲惫却安宁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看得入了神。
“你醒了?”林素心睁开眼,微微一笑,“别动,伤口我刚处理好。”
就这样,陆明远记住了这个救他一命的医女。后来他才知道,她是方圆几十里唯一的郎中,父母早逝,独自守着父亲留下的小药铺,常常不收穷苦人家的诊金。
伤愈后,陆明远三天两头往药铺跑,今天送米,明天送油,后天又说自己头疼脑热要瞧大夫。
林素心怎会不知他的心意?只是她清楚自己的身份——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如何配得上陆家那样的高门大户?
陆家是这一带最有名的世家,祖上出过三位进士,五代经商,家财万贯。陆老夫人更是出了名的严厉,绝无可能接受一个平民女子做儿媳。
然而陆明远铁了心。他请媒人,下聘礼,明媒正娶地将林素心迎进门——虽不是在陆家大院,而是在镇上最好的酒楼摆了三天三夜的酒席。
“等我回去禀明母亲,定风风光光接你进门。”新婚之夜,他握着她的手承诺。
那时他还没说陆家那条古怪的家规:外姓女子入宗祠,须在除夕夜由家主蒙眼射中祠堂供桌上的如意苹果,方可成为名正言顺的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