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就是在等待中出生的。
她取名如意，正是因为父亲盼着能一箭射中如意苹果，接她们母女回家。
可惜事与愿违。
每年除夕，陆明远蒙着眼，站在百步之外，拉弓搭箭。每年那箭都堪堪擦着苹果飞过，或者射中了托盘的边缘，或者偏了一寸半分。
一年又一年，如意从襁褓中的婴儿长成了能跑会跳的小姑娘，却始终没能踏进陆家大门一步。
“娘，你看！”如意的声音将林素心从回忆中唤醒。
小姑娘不知从哪翻出一个布包，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一件崭新的红棉袄。
“爹爹上次带来的，说过年穿。”如意的小脸在红袄的映衬下越发娇艳，“爹爹说，今年一定成。”
林素心接过棉袄，指尖抚过细密的针脚。陆明远对她母女极好，吃穿用度从未短缺，一月里总有十来天宿在她们这里，对外也从不否认她们的身份。
可就是这最后一步，怎么也跨不过去。
“娘，爹爹为什么射不中苹果呢？”如意突然问，“隔壁虎子说，爹爹是将军，箭法可厉害了。”
林素心勉强笑了笑：“蒙着眼睛，自然难些。”
其实她何尝没有怀疑过？陆明远能在百步外射中移动的靶心，怎会年年射不中一个静止的苹果？
但她从不质问，也不催促。每次射箭失败后，陆明远总是满脸愧疚，对她加倍地好，她就更加问不出口了。
窗外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
如意一下子跳起来：“爹爹来了！”
林素心忙起身整理了一下鬓发，拉着如意迎出门去。
风雪中，一人一马疾驰而来。马是难得的千里驹，人是挺拔如松的俊朗男子。陆明远披着墨色大氅，肩头落满了雪，眉宇间却带着融融暖意。
“爹爹！”如意挣开母亲的手，扑向来人。
陆明远大笑着下马，一把将女儿举过头顶：“我的小如意又长高了！”
父女俩笑作一团，林素心站在门前，看着这一幕，眼角微微湿润。若是一直这样，不进陆家也罢，她在心里悄悄想着。
逗够了女儿，陆明远走向林素心，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路上看到的，觉得很配你。”
盒中是一支玉簪，通体翠绿，簪头雕成木兰花形状，正是她最喜欢的。
“又乱花钱。”林素心嗔怪道，却掩不住唇角的笑意。
陆明远仔细端详她的脸，眉头微皱：“又瘦了。是不是又接济病人，自己省吃俭用了？”
林素心别开眼：“没有的事。”
三人进屋，陆明远脱下大氅，露出里面的锦袍。他坐在炕沿，将如意抱在膝上，从兜里掏出各种小玩意儿：泥人、糖瓜、拨浪鼓...都是小孩子喜欢的。
如意玩得不亦乐乎，忽然抬头问：“爹爹，今年能射中苹果了吗？”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陆明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舒展看来：“当然！爹爹今年练了好久，保证百发百中！”
他说得信誓旦旦，林素心却注意到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那是他心神不宁时的小动作。
“明远，”她轻声开口，“若实在为难...不必强求。我们这样也很好。”
陆明远立刻摇头：“那怎么行！你是明媒正娶的陆夫人，如意是陆家嫡女，怎能一直流落在外？”他将如意搂紧了些，“今年除夕，我一定接你们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