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亮起的时候,我正赤脚踩在细软的白沙上,咸湿的海风卷着俞漓的笑声扑进怀里。她刚堆了个歪歪扭扭的城堡,正得意地冲我扬下巴,阳光在她发梢跳跃,晃得人眼晕。
那是一条陌生又带着点腐朽熟悉感的信息,来自一个我以为早已沉入记忆海底的名字——梁婷。
“周末我结婚,赏脸来喝杯喜酒?”
短短一行字,像块冰冷的石头,猝不及防砸进眼前这片温热的、属于我和俞漓的蜜月海景里。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一丝极其细微的、属于过去的凉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七年,从青涩校园到创业维艰,再到她轻飘飘一句“腻了”就碾碎所有,最后是那个叫陈礼的男人得意的眼神……这些碎片,我以为早被时间冲刷得没了棱角。
“谁啊?看得这么入神?”俞漓带着海盐气息的声音贴过来,脑袋自然地搁在我肩上。
没等我反应,手机已经被她灵巧地抽走。她扫了一眼屏幕,嘴角那点俏皮的笑意瞬间冻住,眼神锐利得像刚磨好的刀锋。
“呵。”一声短促的冷笑,比海风还冷。
她手指翻飞,快得我几乎看不清动作。等我回过神,手机已经塞回我手里,屏幕上赫然是长长一段“遗言”。
“抱歉,他去不了。”
“陆关上个月癌症走了,骨灰都撒海里了。”
“我是他妹,他咽气前就惦记你,说你是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
“收拾他破烂时翻出张卡,说是当年攒着娶你的钱,算随礼了,密码是你生日。”
“他闭眼前还念叨,没娶成你,是他最大的遗憾。”
“但他到死都爱你,也祝你跟别人‘幸福’一辈子。”
我盯着屏幕,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眼珠子瞪得溜圆。
“俞漓!你…你咒我死啊?还癌症?火化?爱而不得含恨而终?我非得这么惨绝人寰吗?”我指着那行“骨灰都撒海里了”,哭笑不得。
俞漓眨眨眼,刚才那股子杀气腾腾的劲儿褪了点,露出一丝后知后觉的讪讪。
“啊?我…我光顾着气她了…那…要不我撤回?”
我一把摁住她蠢蠢欲动的手,把手机揣回兜里,顺势搂紧她的腰,下巴蹭着她带着阳光味道的头发。
“算了,发都发了。跟个死人较什么劲。”我声音闷闷的,带着点释然,“要不是她蹦出来,我都快忘了这号人了。”
真的,三年了。那场以“腻了”和另一个男人身影告终的七年,那些撕心裂肺和彻夜难眠,早被新的生活、新的温暖覆盖得严严实实。恨都懒得恨了,更遑论爱。她这突然冒出来,是炫耀?是膈应?还是…别的什么?懒得猜,也与我无关了。
我下意识地,极轻地叹了口气。
腰上立刻被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
“哎!”俞漓仰起脸,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我,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真没生气?那…我去给她道个歉?”
“道什么歉?”我失笑,捏捏她绷紧的脸颊,“真没事。就是…想起点以前不开心的破事,跟你没关系。”
她“哦”了一声,眼神还是有点飘,显然没完全信。
我干脆利落地掏出手机,当着她的面,找到那个沉寂已久的名字,拉黑,删除。动作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