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摄政王府的琉璃瓦映着血色残阳,凤栖梧站在听雪阁的雕花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悬挂的青玉。那玉是暖白色的底,泛着淡淡的青晕,触手温润冰凉,自她三个月前在破庙里醒来,便一直贴身戴着。她记不清自己是谁,记不清家在何处,只记得睁开眼时,玄色蟒袍的男子蹲在榻边,声音低沉如大提琴:“你叫栖梧,是我的故人。”
“姑娘,该用晚膳了。”丫鬟绿袖端着描金托盘进来,脚步放得极轻,目光始终不敢与凤栖梧对视。这三个月来,凤栖梧虽被安置在雅致的听雪阁,衣食住行皆按贵人标准,却连王府的大门都没踏出去过——侍卫会“恰巧”在她走向侧门时巡逻经过,送来的书信永远只有萧衍的字迹,连窗外掠过的鸽子,腿上都从未绑过半点外界的讯息。
凤栖梧转过身,素白的衣裙随着动作轻扬,露出纤细手腕上一道浅淡的疤痕。她接过绿袖递来的白瓷碗,指尖刚触到碗沿,忽然一顿——碗底内侧,竟刻着一行极小的字,墨迹淡得几乎与瓷色相融:“镇北侯府,凤栖梧。”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尖锐的疼痛顺着血管蔓延至四肢百骸。破碎的记忆碎片突然涌来:漫天黄沙的雁门关,她穿着玄色战甲,长枪挑落敌将头盔,身后万千将士举着“镇北侯”的玄色旗帜,齐声高呼“侯爷威武”;还有朱红的侯府大门,父亲穿着朝服,笑着将一枚虎符塞进她手里:“栖梧,这镇北军的兵权,从今往后便交予你了。”
“啪!”白瓷碗脱手摔在青石板上,碎裂的瓷片溅起细小的水花。绿袖吓得脸色发白,慌忙跪下身去捡:“姑娘!您没事吧?若是被王爷看到……”
“镇北侯府……”凤栖梧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更多混乱的画面涌入脑海——冲天的火光吞噬着侯府的楼阁,她倒在血泊里,胸口插着一支淬毒的短箭,视线模糊中,看到那个熟悉的玄色身影在烈焰中转身,他身后的人,正举着刀向她刺来……
“谁允许你在此喧哗?”冷冽的男声突然从门口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萧衍踏着暮色走进来,玄色蟒袍上绣着的金线在残光中泛着冷光,他周身的气场总是这样,明明没带任何兵器,却让人莫名感到压迫。
凤栖梧猛地抬头,眼底压着未散的惊涛骇浪,她弯腰捡起一块带字的瓷片,递到他面前:“王爷,这碗底的字,您怎么解释?”
萧衍的瞳孔微缩了一下,袖中的手倏然握紧,指节泛白。他蹲下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瓷片上的字迹,指尖的温度透过冰凉的瓷片传来,却没让凤栖梧感到半分暖意。“不过是旧物罢了,”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掩不住喉间的紧绷,“许是工匠随手刻的,栖梧莫要介怀。”
“随手刻的?”凤栖梧忽地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她将瓷片掷回他掌心,碎片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王爷可知,我近日总梦见战场?梦见一个女子,她穿着玄甲,手里握着长枪,身后的将士都叫她‘镇北侯’。”
她向前逼近一步,发间的银簪不知何时松了,青丝散落下来,拂过肩头。“我还梦见,”她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试探,“那个女子,她唤自己凤栖梧,镇北侯府的凤栖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