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却慢慢站起身,胃部的剧痛让他身形晃了一下,但他很快稳住了。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因为疼痛和失水有些干裂起皮。
“陆先生?”医生惊讶地停下叙述。
“不用了。”陆沉开口,声音沙哑,却有一种奇异的平静,像结冰的湖面,“所有的治疗,都不用了。”
他伸手,目光落在自己手背上为了检查而预留的留置针上,没有任何犹豫,指尖捏住那胶布的边缘,猛地一撕——
刺痛传来。
针头脱离皮肤,带出几颗细小的血珠,滚落在苍白的皮肤上,红得刺眼。
医生和护士都惊呆了。
陆沉却看也没看那伤口,径直走向诊室门口,拉开门。
外面的林婉被突然开门的动静惊动,抬起头,脸上那点没来得及收起的烦躁和不情愿明明白白落在陆沉眼里。她迅速按熄了手机屏幕,挤出一个略显夸张的、充满担忧的表情。
“老公,医生怎么说?严不严重啊?”她上前一步,想要扶住他的手臂,动作却有些敷衍,目光还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手机,像在担心错过什么重要信息。
陆沉默默地抽回手臂,避开了她的触碰。
那动作自然而冷漠,让林婉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脸上的假笑也凝固了。
他看着她,看着这张曾经让他倾心、最终却让他彻底心死的脸。前世弥留之际,她甚至不肯再来医院多看一眼,只让律师送来离婚协议,催他快签,别拖着她。
“如你所愿。”陆清说,声音平直,没有一丝起伏,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现在就去离婚。”
林婉彻底愣住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像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什么?离婚?陆沉你胡说什么呢?你是不是病糊涂了?!”她试图去摸他的额头,“医生到底跟你说什么了?什么病啊至于吗……”
“胃癌。晚期。最多三个月。”陆沉一字一顿,清晰地重复了医生的判决,目光冷冽地钉在她脸上,捕捉着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林婉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震惊、慌乱、还有一丝……被戳破心思的狼狈?她嘴唇哆嗦着:“晚期……怎么会……老公你别怕,我们治,倾家荡产也治……”
她的表演,依旧和前世的轨迹一模一样。先是假意关心,然后开始计算治疗费用,最后抱怨会被拖累一生。
陆沉没兴趣再看一遍。
他越过她,径直朝着医院走廊的出口走去,胃部的绞痛一阵凶过一阵,几乎要让他蜷缩起来,但他的背脊挺得笔直。
“陆沉!你去哪儿!你站住!”林婉在身后尖声叫道,带着气急败坏的哭腔,“你发什么疯!你给我回来!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她的声音吸引了不少走廊上等候病人的目光。
陆沉脚步没有片刻停留,也没有回头。
那些嘈杂的、带着表演性质的哭喊,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模糊不清,再也无法在他心里引起任何涟漪。
穿过充斥着药水味和低声呻吟的走廊,推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午后的阳光猛地扑面而来,有些刺眼,带着夏末秋初特有的、微凉的暖意。
他活着。
他重新站在了阳光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