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信纸角落画着一朵小小的木棉花,墨迹还没干透。

当晚整理演练照片时,我愣住了。其中一张抓拍里,千岳正低头看我处理伤员,眼神温柔得不像话。而那神情,竟和三年前四医大演练时,那个站在雨里看我抢救伤员的侦察兵学员重叠在一起。

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月光如水洒进窗台。我拿起那朵干枯的雪莲书签,忽然想起第一天见到千岳时,他说的那句没头没尾的话:

“听说攀枝花太阳毒。”

原来不是听说。

是三年前,那个满身雨水的姑娘曾经对他说:“我们攀枝花太阳才毒呢,比你们昆仑山温柔多啦。”

昆仑山的夕阳把训练场染成金色时,侦察连和医疗队的官兵已经围着篝火坐成了圈。周明拿着扩音器站在中间,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同志们!今天既是庆功会,也是联谊会!”他特意在“联谊”两个字上加重语气,“咱们当兵的要能武也能文...”

千岳坐在我对面,迷彩服领口松开了第一颗扣子,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跳跃。当周明宣布要玩“战地传令”游戏时,他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规则很简单!”周明晃着手里的小红旗,“每组派两人,一个用战术手语传递指令,一个解码执行!输的班表演节目!”

第一轮侦察连就输了。千岳被推出来表演节目时,整个侦察连都在起哄。

他站在篝火前,沉默片刻后突然开口:“唱首《当那一天来临》。”

低沉磁性的嗓音伴着噼啪的火星响起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他唱歌时目光始终落在我身上,琥珀色的眼睛里跳动着火焰。

“这是咱连长第一次当众唱歌!”张浩偷偷告诉我,“上次师部文艺汇演,政委点名他都装嗓子疼!”

第二轮游戏周明故意把我和千岳分到一组。他用手语比划“前方50米敌火力点”,我慌忙比划“请求医疗支援”。

“解码错误!”周明憋着笑,“千连长说的是‘注意防寒’,沈医生回的是‘需要热水’!”

哄笑声中,千岳和我被罚跑圈,千岳突然拉起我的手开始奔跑。

他的手心很烫,带着常年握枪的薄茧。其实就跑到堆放演练器材的阴影处时,他就停下了,但他却没有松开。

“三年前,”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四医大演练,下雨那天。”

我怔怔地抬头。火光在他身后映出温暖的光晕,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

“你跪在泥地里给伤员做穿刺,手指被担架夹出血都没发现。”他从作训服口袋掏出张照片,“我偷拍的。”

照片已经有些模糊,但那个满身泥水却目光专注的姑娘,确实是我。

“这张照片陪我去过朱日和,去过高原驻训。”他的指尖轻轻划过照片边缘,“每次比武拿第一,都想让这个名字被更多人看到。”

远处传来《强军战歌》的大合唱,官兵们围着篝火手拉手跳起了舞。在这片喧闹中,我们站在阴影里,像两个偷藏心事的少年。

“千岳,”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为什么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