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林振,沉默了足足一分钟,听筒里只有电流的滋滋声。最后,他沉重地开口,声音带着惯常的沙哑:“木心,你的辛苦,我知道。但这件事……是不是太冒险了?部队里也需要宣传干事,正常考上大学,将来毕业了,我或许也能……”
“爸!我不去部队!我要学播音!”林雨柔第一次对着电话那头的父亲激动地喊出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木心一把抢过电话,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柔韧的竹子,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斩钉截铁,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火气:“林振!柔柔有这天赋,她喜欢,也肯拼!这不是冒险,这是孩子的路!钱的事,不用你操心,我来想办法!你就在部队好好干你的!家里的事,有我!”
她“啪”地一声挂了电话,胸口剧烈起伏。然后,她转过身,红着眼眶,却对林雨柔露出了一个极其坚定的笑容:“柔柔不怕,妈支持你。咱们考!”
接下来的日子,林雨柔看到了母亲如何变成一个“战士”。她几乎求遍了所有能求的人,借遍了能借的钱,甚至偷偷去了两次血站。白天上班,晚上接更多的零活:糊火柴盒、缝手套、帮人抄写文书……灯光下,母亲的眼窝深陷,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钻出鬓角,那双本就粗糙的手更是布满裂口和老茧。
她带着雨柔去省城找最贵的名师辅导,住不起旅馆,就租最便宜的、潮湿的地下室隔间。娘俩挤在一张吱呀作响的床上,啃着从家里带来的冷馒头和咸菜。在高手如云、考生云集的校考现场,穿着旧呢子衣的木心挤在衣着光鲜的家长群里,显得那么寒酸,却又那么醒目——她的腰板始终挺直,眼神里的希冀和紧张,比任何一位家长都浓烈。
当那张烫金的录取通知书终于送到手上时,木心一把抱住女儿,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滚烫地落在林雨柔的肩头。那是林雨柔第一次感受到母亲的眼泪的重量,那里面是一个女人十数年如一日的艰辛、委屈、坚持和最终得偿所愿的狂喜。
第四章:北京的天地与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