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黑猫的地狱降临了。人们对悬案的恐惧、对未知的害怕,全都化作了对这只具体黑猫的暴行。投毒、泼开水、用尖锐物捅它的伤口…刘老师冷眼旁观,偶尔还会“痛心”地劝阻一下“过激行为”,越发显得他理性仁慈,而那只猫,也越发显得邪恶该死。
3 中元
黑猫琥珀色的瞳孔里,那点天生的傲气被磨成了淬毒的恨意,冰冷地刻录着每一个施暴者,尤其是那个总是站在光鲜处、用最温和的语气将它推向深渊的男人。
林澈是这片污浊泥潭里唯一一块干净的石头。他刚搬来不久,是个沉默的年轻人。他从未参与过欺凌,有时下班晚了,看到它在垃圾桶旁艰难地翻找,会默默放下一点自己带来的、干净的猫粮或者吃剩的肉,然后立刻转身离开,从不试图靠近或抚摸。他看得出那铁圈让它痛苦万分,曾鼓起勇气,带着润滑油和软布想帮它,但它反应剧烈得像要拼命,哈气低吼,眼神里的惊恐和抗拒几乎化为实质的尖刺,林澈只好作罢,只是每次看到那溃烂的伤口,眉头都会皱紧。
他能感觉到,这猫身上的阴郁之气,如同不断积蓄的乌云,越来越浓,越来越沉。
七月十四,中元节,鬼门大开。
这一天的黄昏来得格外早,天色阴沉得如同扣了一口黑锅,乌云低垂,压得人心口发闷。空气粘稠得没有一丝风,小区里的流浪狗一夜未吠,平日里叽叽喳喳的麻雀也不见了踪影,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慌意乱的压抑感扼住了整个社区。天色阴沉得可怕。刘老师早已通过某些“古籍”知晓这一夜的异常,他岂会让自己置身于真正的危险之中?他早早以“参加外地学术会议”为由,离开了小区。
那只黑猫表现得极其反常。它没有去花圃矮墙,而是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艰难地、一次次滑落又一次次尝试,最终爬上了老社区活动房那低矮的、布满滑腻苔藓的屋顶。它就蹲在屋脊最高处,背对着小区,像一尊凝固的、充满不祥意味的黑色雕像,望着天际滚动的乌云和隐约透出的、毛红色的月光。它瘦削的脊背绷得紧紧的,那条瘸腿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近乎兴奋的战栗。
夜里,子时刚过。
灾难,毫无征兆地以最狂暴的方式降临。
首先是一切电器发出刺耳的、濒临崩溃的蜂鸣,随即所有的灯光噼啪爆裂,瞬间熄灭!整个小区猛地沉入死寂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紧接着,是玻璃窗接连不断、令人心惊肉跳的爆裂声!噼里啪啦,如同冰雹砸落!
浓得化不开的、带着强烈铁锈腥臭味的血红色雾气,从地底、从墙角、从每一个缝隙里疯狂喷涌而出,如同决堤的血河,眨眼间就淹没了低层,并发出咕嘟咕嘟的可怕声响,急速上升!
哭嚎声、狞笑声、疯狂的撞击声猛地从每一栋楼里爆发出来,不再是模糊的错觉,而是清晰无比、贴耳响起!
“鬼!有鬼啊!”
“救命!开门!救救我!啊——!”
人们从睡梦中惊醒,惊恐万状,哭喊着从家里逃出,却又被翻涌的血雾和雾中若隐若现的、扭曲狰狞的鬼影逼得连连后退。绝望中,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朝着最高的那栋老楼顶楼平台逃去,那是唯一可能还存在生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