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无法再忍受这种缓慢的、无声的侵蚀。他再次去找了叔叔李明义,这一次,他几乎是带着绝望的逼问。
李明义看到李维憔悴惊恐的样子,也吓住了。他翻箱倒柜,找出几本纸张发黄、边缘卷曲的旧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是他早年下乡调查时记录的民俗资料。灰尘在昏暗的光线下飞舞。
“鹿蜀…鹿蜀…”他戴着老花镜,手指颤抖地划过泛黄的纸页,“找到了…这里有点零星记录…”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每一个字都沾染着陈旧年代的尘埃与寒意:
“受访者:黑水峒,罗老司(当地一种兼职道士的乡医)…记录时间:一九七X年秋…” “…言:鹿蜀者,峒中山精也,非鹿非马,白首赤尾,身披虎文,其鸣如谣。其皮至阴,亦含至阳生气一点…古云‘佩之宜子孙’,然非福也,实为‘窃嗣’…” “窃嗣?”李维心脏紧缩。 “嗯,”李明义脸色凝重,“记录说,它的皮子,能强行‘借’来山野间的游散精气,甚至…其他将断未断的血脉‘余荫’,催旺佩戴者的生育之气。但这不是赐予,是掠夺和嫁接。得来的子嗣,根基不稳,易带‘山野气’,体质心性异于常人,且旧债必偿…记录说,用了鹿蜀皮的人家,早期确实人丁兴旺,但几代之后,往往出癫狂、怪病、横死之人,血脉反而更容易断绝。谓之‘强扭因果,必遭反噬’。” “那…‘不能响’又是什么意思?”李维的声音发颤。 李明义往下又翻了几页,手指停在某处:“这里…罗老司提了一句,说鹿蜀极灵,知其皮珍贵,遭猎则怨气深重。若皮子被剥下后处理不当,或携带者心存贪妄,惊扰了皮中残留的‘性灵’,就会‘鸣响’…其鸣能穿透阴阳,惊动山中被镇压的‘旧东西’——那些曾与鹿蜀共生、或被其灵气滋养过的‘山愁木客’之属,甚至会引来…‘管山的’注意。” “管山的?” “可能就是…山神,或者某种…更古老的存在。”李明义合上笔记本,重重叹了口气,“记录就这么多,语焉不详。罗老司还说,一旦皮子‘响’了,就像点了引信,麻烦就开始了。皮毛上的怨气和不属于你的‘生气’会弥漫开来,改变环境,吸引那些不该来的东西…它们会以为这里有了新的‘巢穴’或者…‘祭品’。”
离开叔叔家时,李维感觉四肢冰凉。叔叔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打开了他心中最深的恐惧之门。
“窃嗣”…“反噬”…“怨气”…“山愁木客”…“管山的”…
每一个词都像一块冰,砸在他的心上。
他失魂落魄地走回家。单元楼道里的声控灯似乎比以前更迟钝了,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变得模糊不清。他掏出钥匙,手指颤抖地对了好几次才插进锁孔。
门开了。
家里静悄悄的。
小雅还没下班。
但李维敏锐地感觉到,屋里的气氛又变了。
那股冰冷的、甜腥的气息,似乎变淡了些。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土腥气。像是暴雨前翻耕过的土地,又像是深山老林里落叶腐烂的味道,浓郁得令人窒息。
他猛地看向书房。
书房的门虚掩着。
他记得早上出门时,明明是关好的。
他一步一步挪过去,心脏狂跳。轻轻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