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是林晚撕心裂肺的哭喊,背景是尖锐的仪器声和模糊的呵斥:“…保孩子!医生!求求你们先保孩子!啊——!”
是医院。是产房的声音。
陈烬脸上的那点快意瞬间冻结,然后碎裂。他握着手机,听着里面林晚绝望的哭叫,又低头看看脚下血泊里抽搐的周赫。一股巨大的荒谬和更深的冰冷攫住了他。
他对着电话,声音嘶哑,像砂砾摩擦:“…报应。” 说完,狠狠摁断了通话。屏幕暗下去。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不成人形的周赫,转身,消失在浓稠的黑暗里。扳手被他随手扔进路边的臭水沟,咚的一声轻响。
第三章
陈烬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窗帘拉得死紧,不透一丝光。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烟草和隔夜泡面馊掉的味道。他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脚边散落着空酒瓶。脑子里像塞了一团烧红的铁,又烫又乱。林晚的哭喊,周赫的惨叫,两条红杠…搅在一起,翻腾。
门外有声音。很轻。窸窸窣窣。然后是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
陈烬没动。像尊石像。
抽泣声变成了呜咽,又变成了压抑不住的哭声。门板被什么东西轻轻撞着,咚…咚…咚…像垂死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一天?两天?陈烬不知道。他只知道酒瓶空了,烟盒也空了。胃里火烧火燎,头炸裂般疼。门外的哭声微弱下去,只剩下一点气若游丝的呼吸。
他猛地站起来,动作太大,带倒了一个空酒瓶,哐当一声脆响。他走到门边,一把拉开了门。
光刺进来。他眯起眼。
门口,林晚跪着。头发散乱,脸色惨白得像纸,嘴唇干裂出血。她跪在一地碎玻璃渣上——不知是哪个醉鬼砸的酒瓶。暗红的血,从她膝盖下蜿蜒出来,浸透了薄薄的裤料,在地上流成一条细细的、刺目的河。她整个人摇摇欲坠,全靠一口气撑着。
看见陈烬,她灰败的眼睛里猛地爆出一丝光,像濒死的鱼。她仰着头,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抠出来的血块:
“陈烬…我把命…赔你!”
她用尽最后力气喊出来,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向前软倒。
陈烬瞳孔骤缩。在她额头即将磕上尖锐的玻璃碎片前,他猛地弯腰,一把攥住了她瘦削的胳膊!触手冰凉,骨头硌人。他粗暴地把她从玻璃渣里拖开,像拖一袋破败的棉花。
血还在流,从她膝盖和手掌的伤口涌出。
陈烬脸色铁青,动作粗鲁地一把扯下自己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衫。刺啦一声,布料撕裂。他蹲下来,用那团破布,死死地、一圈又一圈地缠裹住她流血最凶的膝盖和小臂。动作毫无温柔可言,勒得死紧,像在捆扎一件货物。
林晚疼得浑身一颤,却没吭声,只是死死咬着下唇,血珠渗出来。她看着他,眼神里有痛楚,有绝望,还有一丝疯狂的执拗。
陈烬缠好最后一圈,打了个死结。他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那双曾经让他觉得像晚霞一样柔和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灰烬。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又冷又硬,砸在地上:
“留着命。”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藏着另一个男人的孽种。“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