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转三圈！”李锐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带着兴奋的喘息。
苏晚棠被推着，机械地转了三圈。眩晕感袭来，混合着酒精的恶心。她失去了方向感，包厢里的喧闹声、音乐声、哄笑声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冲击着她的耳膜。她感到恐慌，想伸手扯掉领带。
“往前走！往前走啊晚棠！” “别停！摸到谁就是谁！” “快走！”
无数双手在她背后轻轻推搡着，催促着。她像个提线木偶，只能僵硬地、试探着往前迈步。脚下是油腻的地毯，深一脚浅一脚。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她能闻到各种混杂的气味，能感觉到那些灼热的目光黏在自己身上。
她伸出手，胡乱地在空气中摸索。指尖触到衣料，又滑开。有人故意躲开，发出低低的嗤笑。她更慌了，脚步踉跄了一下。
就在这时，她的指尖碰到了一片温热的、带着羊毛质感的织物。是高领毛衣的触感。她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手往上摸索，碰到了微凉的皮肤，是脖颈，然后是下颌的线条，再往上…是温热的、带着一点湿润气息的嘴唇。
周围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几乎掀翻屋顶的尖叫和口哨声！
“亲！亲！亲！”
“哇靠！是周子扬！”
“缘分啊！绝对的！”
“亲下去！别怂！”
苏晚棠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她认出了这触感，这气息。是周子扬。黑暗和巨大的声浪像漩涡一样裹挟着她，酒精麻痹了理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猛地攫住了她。在震耳欲聋的“亲下去”的呐喊中，她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推动，踮起脚尖，凭着感觉，将自己的唇用力地、准确地印了上去。
两片温热的唇瓣相触。带着酒气的呼吸交融。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咔嚓！” “咔嚓嚓！”
刺目的白光猛地穿透蒙眼的领带，狠狠刺入苏晚棠的眼睑。是手机闪光灯！不止一个！紧接着，是更疯狂、更尖锐的哄笑和叫好声，几乎要刺破耳膜。
苏晚棠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向后弹开，一把扯掉了蒙眼的领带。刺眼的光线让她瞬间眯起眼。她看到周子扬近在咫尺的脸，带着一丝错愕，还有…某种来不及掩饰的、隐秘的得意。她看到李锐举着手机，屏幕还亮着，脸上是得逞的、夸张的笑容。周围全是举着手机的人，一张张兴奋的、扭曲的脸孔在闪光灯下忽明忽暗。
巨大的羞耻和恐慌像冰水一样兜头浇下，瞬间冲散了所有的酒意。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完了。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第三章
靳砚坐在书房宽大的黑色皮椅里。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台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他面前的红木书桌。电脑屏幕是暗的。一份摊开的项目风险评估报告躺在桌角，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表，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手指间夹着一支烟，烟灰积了长长一截，摇摇欲坠。他很久没抽了，烟味有些呛人。但他没动，只是盯着桌面上那个冰冷的黑色金属方块——他的手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像钝刀子割肉。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映在巨大的落地窗上，却照不进这间被低气压笼罩的书房分毫。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