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回想:“没聊什么,就说了几句最近的画展。”
“是么?”他音调微扬,带着审视,“我怎么觉得,你对她比对我热情得多?怎么,对着我就笑不出来,对着外人倒能侃侃而谈?”
他的逻辑荒谬得让我失语。那股沉闷骤然变成了尖锐的什么东西,猛地戳了一下我的心室。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
但他没给我机会。他猛地倾身过来,手掌用力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如果我能感受到的话。
“林昔,”他盯着我的眼睛,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每个字都咬得清晰,“装什么不适?摆出这副委屈的样子给谁看?你不是根本不会痛吗?”
呼吸骤然停滞。
那一瞬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拧。
清晰的、尖锐的、从未有过的剧痛,炸裂开来。
我猛地抽了一口凉气,脸色煞白,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秦深看着我突如其来的反应,眉头蹙起,眼神里的厌恶更深:“又装?”
他甩开我的手腕,推开车门下车,头也不回地走进别墅大门。
我瘫在副驾驶座上,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那阵陌生的、凶猛的绞痛。眼前阵阵发黑。
痛……
原来这就是痛?
那一晚之后,心口的隐痛时不时发作。同时开始的,还有频繁的低烧和迅速的消瘦。
直到那天上午,一台手术中途,毫无预兆地,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模糊。我手里的血管钳哐当一声掉在无菌单上。
“林医生?!”
失去意识前,最后听到的是同事惊惶的喊声。
醒来是在医院的病房。主任站在床边,脸色凝重,手里拿着一叠报告单。
“林昔,”他语气沉缓,带着不忍,“你……醒了。”
我撑着坐起来,身体虚弱得厉害。
“检查结果……”我轻声问。
主任沉默了一下,把最上面那张报告单递给我:“晚期。胃癌。淋巴和肝脏都有转移了……太晚了,没有手术机会了。”
纸页很轻,却重得我几乎拿不住。
白纸黑字,每一个字都冰冷锐利。
胃癌晚期。
扩散。
无法手术。
预期生存期……
我的目光茫然地扫过那些术语。奇怪的是,心口那片一直盘踞的隐痛,此刻反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底的、万籁俱寂的虚无。
主任的声音还在继续,充满了医学者的困惑与难以置信:“……另外,林昔,根据你昏迷时我们做的全面神经检查,你的无痛症……并没有任何改善的迹象。这从医学上完全无法解释!一个先天无痛症患者,怎么可能在癌症晚期,感受到如此剧烈的癌痛?你之前真的没有感觉错吗?你确定那是疼痛?而不是其他的……”
我缓缓抬起头,打断了他,声音飘忽得像一缕烟:“主任。”
他停住,看着我。
我望着窗外,阳光很好,亮得刺眼。嘴角慢慢扯开一个极淡、极枯槁的弧度。
“我确定……是痛。”
原来,爱他比癌症更痛。
我办理了离职手续,拒绝了主任提出的、几乎没有意义的姑息治疗方案。我只拿走了那张确诊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