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个称之为“家”的地方,秦深不在。也好。
我平静地开始收拾行李。我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装完了所有痕迹。
最后,我坐在书桌前,铺开一张洁白的信纸。
笔尖悬停良久。
最终,落笔只有寥寥数行。
“秦深:
我走了。不是闹脾气,不是欲擒故纵,是真正、彻底的离开。
不用找我。
祝你以后,得偿所愿,永失所爱。
另:离婚协议已签好,放在床头柜。你签个字,交给律师处理即可。
林昔”
我把信折好,放进信封,压在离婚协议上。
拉起行李箱,走出这栋装满我三年无声痛苦的别墅大门时,夕阳正浓烈得像血,泼洒了满天满地。
我没有回头。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锁舌咔哒一声,清脆利落。
飞机轰鸣着冲上云霄,驶向一个完全陌生的南方小城。海边,潮湿温暖的空气里带着咸腥味。
我租了一间能看到院子的小小房子,安静地等待那个必然的终点。
癌痛发作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剧烈。止痛药从一片加到两片,再到几乎失效。我蜷缩在床上,牙齿死死咬住苍白的下唇,忍受着那一波又一波脏器被撕扯、被碾碎的酷刑。
冷汗浸透了一次又一次睡衣。
意识模糊时,那个男人的脸总会浮现。他冰冷的嘲讽,他厌恶的眼神,他搂着新欢轻笑着对我说——“装什么?你不是根本不会痛吗?”
真好笑。
他都不要我了,我还是会因为他痛。
比癌细胞啃噬我的骨头更痛。
小城的日子很慢,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拉出长长的斜影。
偶尔,我会强撑着剧痛虚弱的身体,坐到院子的躺椅上,看着远处海鸥掠过蔚蓝的海面,一呆就是一下午。
时间,好像忽然变得很多,又多得所剩无几。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离开后的第三天,秦深就疯了。
据说他捏着那封寥寥数语的遗书和离婚协议,像是第一次认识那些汉字一样,反复看了整整一夜。
然后,他砸了家里所有能砸的东西,红着眼眶,像一头彻底被激怒却找不到对手的困兽,对着空荡荡的房子嘶吼我的名字。
再然后,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脉和资源,发了疯一样全世界找我。
他的电话,开始疯狂地涌入我的旧手机——那个被我扔在别墅床头柜抽屉里,早已没电关机的旧手机。
他去找主任,主任基于医疗保密原则,只沉默地摇头。
他去找我唯一的朋友,朋友冷笑着把他轰出门。
他像无头苍蝇一样,把我可能去的所有地方翻了一遍又一遍。
他上了新闻。财经版和社会版头条,登着秦氏总裁巨额悬赏寻妻的启事。媒体报道着,那个一贯冷静自持、甚至冷漠的商界巨子,是如何形容憔悴、几近崩溃地在发布会上,对着镜头哽咽哀求:“林昔,求你回来……或者告诉我你在哪里……”
真讽刺啊。
过去三年,我在他身边,他视而不见。
如今我走了,他却恨不得把整个世界掀过来。
我的新手机是便宜的老人机,只存了房东和附近药店的外送电话。没有联网,不看新闻。
所以,我并不知道这些惊天动地的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