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梦中神志不清，却仍恭敬回答：“尽人事，听天命。”
我叹息：“若我能助你高中，你可愿答应我一事？”
他正色道：“若靠非分之得，纵得功名亦有愧于心。姑娘好意，清源心领。”
我心中震动。千年间我见过太多为功名利禄不择手段之人，这书生的风骨令我折服。
“若你高中，可会忘记今日种种？”我忍不住问。
他微笑：“贫贱之交不可忘，姑娘于清源困顿时的照拂，永铭于心。”
梦醒后，我独自站在长安城楼上，望着东方既白，心中五味杂陈。我知道自己已深陷情劫。
放榜那日，柳清源果然高中。我看见他站在皇榜前，难以置信地揉着眼睛，然后被欢呼的人群抬起。他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似乎在寻找什么。
我隐身在人群后，心中既喜且悲。喜的是他得偿所愿，悲的是我知道我们的缘分将尽。狐与人的恋情不容于天地，我再留只会害了他。
那夜我做了最后一件越矩之事。我化作风，入他梦中与他道别。
“你要去往何处？”他在梦中焦急地问。
“天涯海角，自有归处。”我强忍心痛，“愿你前程似锦，娶得贤妻，子孙满堂。”
“我若不愿你走呢？”他竟在梦中拉住我衣袖。
我轻笑：“人生有梦，梦终须醒。忘了我吧，柳公子。”
说罢我斩断衣袖，化作清风离去。身后只余他一声呼唤：“我还不知姑娘名姓！”
“就叫我阿九吧。”声音散在风中。
我离开长安，远走边塞。听说柳清源官运亨通，却终生未娶，收养了数个孤儿，教导他们读书明理。六十三年后，他寿终正寝，临终前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说：“阿九，我终究未能忘你。”
2. 年孤旅泪别离
我在千里之外的雪山之巅感应到他离世，仰天长啸，声震四野。那是我千年生命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一个人落泪。
光阴荏苒，朝代更迭。我走过宋元明清，见证无数悲欢离合。
南宋末年，我隐居临安。那时蒙古铁骑南下，江山飘摇。我本可置身事外，却想起柳清源曾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我化身医女，救治伤员。城破那日，我救下一个年幼的孤儿。他发着高烧，奄奄一息地躺在断壁残垣中，手中还紧紧攥着一面破旧的宋旗。
我将他带回深山，取名“宋遗”，教他读书识字，医术武艺。我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偿还柳清源当年恩情，但内心深处我知道，我在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
宋遗长大后，问我为何容颜不老。我谎称家传养生之术，但他眼中疑虑日深。
那年他二十有五，在山下救回一个被金人追杀的姑娘。姑娘名唤芷兰，眼如秋水，眉目间竟与当年长安城里的我有几分相似。
我看出宋遗对她情根深种，也看出芷兰并非普通女子——她眼中时有凶光，步态轻盈异常，应是习武之人。
一夜我暗中跟随，果见芷兰与一蒙面人密会。
“宋遗不过是诱饵，务必引出他身后那个神秘女子。”蒙面人道，“国师有令，得九尾狐内丹者可延寿千年，功力大增。”
芷兰冷笑：“放心，我已取得宋遗信任，不日便可动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