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日子艰难,但心里那口气撑着。每赚到几文钱,就去买一小把最糙的米,或者一小块粗盐。肚子饿得咕咕叫时,我就想起韩雨和周淑芬那期待我早死的眼神,那碗甜腻的药汤。饿劲儿就过去了,力气又回来了。

半个多月后,我晒好了第一批草药,背到回春堂,换回了十五文钱。攥着那十五枚沉甸甸的铜钱,走出药铺时,阳光照在身上,我第一次觉得,活着,真好。

我揣着铜钱,没去买米,而是去了镇上的杂货铺。我花五文钱买了一小包糖霜,又花了三文钱买了点最便宜的碎茶叶沫子。手里还剩七文钱。

回到破庙,我升起一小堆火,用那个捡来的破瓦罐烧水。水开了,我捏了一小撮茶叶沫子扔进去,又小心翼翼地抖了点糖霜进去。顿时,一股混合着茶香和甜味的热气升腾起来。

我用破碗盛了半碗这甜茶水,走到村口的老槐树下。那里有几个纳鞋底的媳妇,还有两个带着小孙孙的老太太。

“婶子,大娘,”我把碗递过去,脸上带着点怯生生的笑,“我自己瞎捣鼓的,放了点糖,甜甜嘴儿?天怪冷的。”

起初没人接,都狐疑地看着我。那个带孙子的张婆子胆子大些,犹豫着接过去,抿了一小口,眼睛一亮:“哟,甜的!还热乎!”她又喝了一大口。

其他人一看,也凑过来尝。一碗甜茶水分完了,大家七嘴八舌。

“雾丫头,你这放了啥?怪好喝的。”

“糖精贵吧?”

“比白水强多了!”

我趁机说:“就是点茶叶沫子和糖霜兑的。婶子们要是喜欢,我明天带个罐子来这儿卖?一文钱一碗,就赚个辛苦钱,给家里添点嚼用。”

一文钱一碗?张婆子算了算,比自己买糖霜茶叶划算多了,还省事。其他几个人也点头。

“成!雾丫头,明天你带来试试!”

“就是,总比喝凉水强。”

第二天,我把那个豁口的瓦罐洗干净,装满烧好的甜茶水,用破布裹着保温,又带了几个洗干净的粗陶碗,早早到了老槐树下。

“甜茶!热乎的甜茶!一文钱一碗!”我学着别人吆喝,声音不大,有点生涩。

起初看的人多,买的人少。张婆子带着小孙子来了,掏出两文钱:“给我孙儿一碗,我也来一碗!”她带头一喝,旁边观望的几个老太太也忍不住了。

“给我也来一碗!”

“我也尝尝!”

一个上午,我带来的大半罐甜茶竟然卖光了!数着赚到的二十多文钱,比挖草药来得快多了。

我的甜茶摊子就在老槐树下支棱起来了。天越来越冷,一碗热腾腾、甜丝丝的茶水,成了不少舍不得买茶铺好茶、又想有点滋味的村人过冬的小慰藉。我勤快,茶水烧得滚烫,碗也刷得干净,分量足,渐渐有了回头客。

手里攒下了一点钱,我狠心又去买了点芝麻和花生。把花生炒香碾碎,芝麻炒熟,和一点点糖霜混在一起。卖甜茶时,如果有人多花一文钱,就能得到一小勺香喷喷的花生芝麻糖粉洒在茶水里,或者单独用油纸包一小包当零嘴。

“韩雾的甜茶”慢慢有了点名气。日子,终于有了点活泛气。

破庙依旧四面透风,但我不再觉得那么冰冷刺骨了。我用攒下的钱买了点最便宜的厚粗布,给自己做了条厚实的棉裤,又给漏风的窗户糊上了旧草席。晚上躺在铺了厚厚干草的草铺上,虽然硬,但盖着棉裤,听着风声,心里是安稳的。我知道,这只是开始。我要活,还要活得比他们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