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惨然一笑,不再追问孩子,反而抬起眼,死死盯住阮倾,那双曾经明媚动人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绝望的探询:“那我父兄……他们当真私养了兵马吗?当真……要谋反吗?”
阮倾眼帘垂得更低,不敢直视那双眼睛。左相府是皇帝亲自下旨查办,定的罪,证据“确凿”,天下皆知,容不得她一个奴婢质疑半个字。
“罢了……”丽妃忽地泄了气,浑身力气被抽干一般,靠回椅背,苦笑一声,带着浓浓的自嘲,“我真是疯了,问你一个奴婢做什么……”
“娘娘,皇上既然保全了您,日后这后宫之中,明面上无人敢对您不敬,千万保重凤体。”她不敢再多待,生怕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匆匆屈膝行了一礼,离开了昭阳宫。
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冷风吹在脸上,她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些。
说实话,阮倾心里是有些喜欢丽妃的。她虽平日娇纵了些,性子直率张扬,却从未拿下人撒过气,待阮倾这个皇帝身边的人也一向客气。
宫里每有新晋的妃嫔美人,起初总有些看不起她是个奴婢,又疑心她早已爬上龙床得了宠幸,明里暗里的刁难和排挤从没少过,唯有丽妃,从不参与这些,甚至偶尔还会出言解围。
可她帮不了她。她只是个命如草芥的奴婢。李公公说了,要时刻认清自己的身份。
皇帝依旧是皇帝,每日忙于朝政,奏折如山。奴婢依旧是奴婢,安静地侍立一旁,磨墨、递茶、打扇,像一道没有声音的影子。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吵闹,伴随着侍卫劝阻的声音。一名衣着华丽鲜艳、满头珠翠的年轻女子不顾侍卫阻拦,提着食盒,娇笑着闯了进来,带来一阵浓郁的香风。
前朝后宫,有人失势,便有人得势。新晋的婉贵人,新任户部侍郎刘明的掌上明珠刘婉儿,入宫不过月余,正风头最盛的时候。
“陛下批阅奏折辛劳,臣妾瞧着心疼,特意亲手做了您最爱吃的冰糖莲子羹,您快尝尝?”她声音娇嗲,自顾自地让身后跟着的侍女将食盒捧上。
皇帝从奏折中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辛苦婉儿了,这些事让御膳房做便是,何必亲自动手。”
“只要皇上喜欢,婉儿就不辛苦。”婉贵人笑靥如花,眼波流转,随即目光落在正在一旁默默研墨的阮倾身上,闪过一丝不屑和嫉妒,她转头对皇帝撒娇道,“这些奴婢笨手笨脚的,怎伺候得好皇上?还是让臣妾来吧。”
阮倾研墨的动作未停,萧彻目光淡淡扫过来,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阮倾这才默默退开,垂首侍立一旁。站了许久,胳膊早已酸痛僵硬,有人抢着干活,她乐得轻松。
但她不敢真正放松,这是乾清宫,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她悄步退至一旁后,立刻去侧间取了验毒的银针,又特意多拿了一副干净的碗勺。
她捧着羹碗,先用银针仔细验过,确认无异样。然后,她才在自己多拿的那个小碗里舀了一勺莲子羹,屏住呼吸,送入口中。甜腻得发齁,糖放得实在太多,她强忍着喉咙的不适,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静静等待片刻,确认自己并无任何不适。
流程走完,确认无事,她才将那盅冰糖莲子羹稳稳地端到皇帝面前的书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