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竟然真的都要回来了。”
东院里,刚刚从主院那边送来的黄金、锦缎和名贵药材堆放在院中。
云岫正兴高采烈地清点着,小脸因激动而泛红。
她原以为少不了要一番扯皮纠缠,甚至已经做好了据理力争的准备,却没料到竟会如此顺利。
叶闻枝倚在窗边的软榻上,单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腕上的玉镯。
“激动什么,常规操作而已。”
以她对侯府那帮人抠索又算计的性子了解,本不该这般顺利。
但苏德顺公公今日亲自来这一趟,无形中替她造足了势。
侯府那边心生忌惮是一方面,但更多的恐怕是觉得她身上还有利可图,想用这点钱财暂时稳住,图谋后续更大的好处。
呵……叶闻枝心底嗤笑一声。
东西既已进了她的口袋,再想让她吐出去,那是绝无可能。
她慵懒地挥了挥手,姿态洒脱:
“都收归私库,院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去找云岫领十两赏钱。”
侍立一旁的青鸢暗叹一声。
好家伙,这才两天不到,十五两雪花银就揣进兜了?
“谢叶姑娘赏!”
总的来说,今日的侯府表面上仍是喜气洋洋的。
侯爷死里逃生,立下赫赫战功,得了圣旨嘉奖和实职,是天大的喜事。
虽然眼下家宅不宁,夫人闹得厉害,但在下人们看来,夫人终究是侯府的人,早晚都得服软低头。
等那位御赐的平夫人正式入了门,成了既定事实,一切自然会好起来。
然而,管家却有苦说不出。
陛下赏赐刚入库,还没捂热乎呢转眼就几乎全搬去了东院,公账上就剩了二十几两黄金。
侯爷方才还找他商议,既然已得陛下赐婚,便想尽快将婚事办了。
“侯爷,若只是府内摆几桌宴席,公账上的钱还是够的。”
管家没敢把话说全。
侯爷的意思是想借此机会大办一场,将京中与侯府有些旧交的人家都请来,重新走动关系。
既然陛下赐婚,正好将庆功宴与婚宴合二为一,面上也说得过去。
“可若是要大操大办,公账上难免捉襟见肘。”
总不能一场婚宴全填了进去,以后侯府吃喝马嚼的怎么办?
顾珩皱眉摆手,“御赐婚事,不可怠慢。”
何况莲妹与他在北境生死与共,也不愿让她受了委屈。
“银钱之事不必担忧,我自有打算。”
“是,侯爷。还有一事,这宴请的名单……该如何拟?”
管家面露难色,侯府虽有些老关系,但多是老侯爷当年留下的。
那些关系,如今避之唯恐不及,不联系或许比联系更好。
侯府如今最硬、最体面的关系,其实都系在夫人身上。
若是威烈将军府肯给这个面子,那京中愿意捧场的官员自然不会少。
何况叶将军如今还是京营统领,是侯爷的顶头上司,对侯爷的仕途才是真正的助益。
可依夫人如今这态度,想请动叶家,难如登天。
若叶家明确表示不来,那这宴席恐怕也请不来什么有分量的客人了。
顾珩听懂了管家的未尽之言,脸色沉了沉。
说到底,侯府想重振声威,眼下还是得倚仗叶家。
“你先张罗酒席的事,宴请名单……容后再议。”
他挥退了管家,只要过了今夜,这些都将不再是问题。
为保万全,顾珩又去找了母亲。
公中没什么像样的东西,他需要一件足够贵重的头面首饰,才能显得郑重其事。
午后,叶闻枝依旧懒洋洋地歪在廊下晒太阳。
丁文、丁武和云岫则忙着整理收纳那些收回的嫁妆。
大件的屏风、瓷器、家具太多,原来的库房已然塞不下。
好在东院如今人口简单,索性都暂时安置在了空置的丫鬟婆子房中。
细软首饰、地契银票则仔细清点入箱。布料绸缎更是堆成了小山。
叶闻枝让云岫挑了些时新料子出来,给院里每个人都裁几身秋衣。
往年这时节,侯府上下都能得两身新衣。
如今,她只需顾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便好。
院里忙忙碌碌,却井然有序,透着一股自得其乐的安宁。
这般风平浪静,直至晚膳时分。
暮色渐合,华灯初上。
顾珩特意换了一身雨过天青色的杭绸直裰,衣襟和袖口用银线绣着雅致的竹叶纹。
墨发以玉冠束起,更衬得他面容俊朗,身姿挺拔。
他刻意收拾过,自觉恢复了七八分当年的风采。
虽说久居北地,肌肤粗粝了些,但更具英气,也算弥补。
来至东院,远远便听见院内传来的笑语喧哗。
隔着院门一看,只见叶闻枝竟与她那几个丫鬟侍卫围坐一桌,正一同用饭。
推杯换盏,言笑晏晏,毫无主仆之分。
顾珩顿时眯起了眼睛。
与下人同席而食,成何体统!
更何况弘毅才去,尚未过头七,她竟就如此放纵享乐。
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不快,示意身后小厮叩门。
敲门声响起,院内欢闹声略顿。
众人瞥了一眼门口,竟无人理会,又自顾自说笑起来,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摆设。
顾珩只得亲自开口,声音尽量温和:“闻枝,我有话与你说。”
叶闻枝这才醉眼朦胧地望了过来,脸颊泛着诱人的酡红。
她随意点了点头,丁文这才起身去开了院门。
顾珩原本还存了一同用饭、缓和关系的心思,可看着桌上杯盘狼藉的残羹,什么都不想了。
“夫人,”他走到叶闻枝身边,语气放缓,“我想与你好好谈谈。”
听到“夫人”这个称呼,叶闻枝没来由地一阵反胃。
本来还能再吃几口的兴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人倒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帮助节食减肥的效果是一等一的好。
她淡淡瞥了一眼,语气慵懒却带着刺:
“吃饭的时候上门商量事儿,顾侯爷还真是好规矩。”
顾珩攥了攥拳头。
他这个一家之主到来,院中下人竟没有一个起身行礼的,现在反倒说他没规矩?
干笑两声,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打破尴尬:
“怎么,我在自家府上,要见自家夫人,难道还要提前一日递上拜帖不成?”
院内无人发笑,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侯爷,倒像是在围观一个唱独角戏的傻子,无声的嘲讽比言语更令人难堪。
顾珩感到一阵屈辱,但想到今夜的计划,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他朝叶闻枝又走近一步,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温情与歉疚:
“夫人,我们成婚之后,当夜我便奉命开拔,奔赴北境。
一别就是这么多年,实在亏欠你良多。
往日种种皆是为夫的不是,今夜就让为夫在东院安置,好好补偿你,可好?”
话音刚落,院内陷入一片死寂。
现在叶闻枝身边这几人,谁不知道她手里攥着和离圣旨,离开侯府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此刻侯爷居然忆往昔、诉衷肠,提出这等要求……
“噗……”
拂尘一个没忍住,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呛得连连咳嗽。
青鸢立刻横了她一眼,用眼神警告:
憋住!别坏了叶姑娘的事!
拂尘赶紧低下头,死死捂着嘴,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剧烈抖动起来。
叶闻枝抬起眼眸,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该说不说,顾珩确实有几分姿色。
当年挑夫君时自然不会委屈自己,容貌也是卡得死死的。
大概刻意打扮过,夜色下更显俊朗。
她忽地展颜一笑,因酒意而泛红的面颊宛如羞涩的少女。
眼波流转间竟带上了几分娇憨媚态,声音又软又糯:“行吧。”
顾珩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料到对方最终可能会同意,却万万没想到竟会如此轻易,如此……配合?
心脏随即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一股热流涌遍全身。
“好!好!”他连声应道,喜色溢于言表。
叶闻枝指尖绕着一缕发丝,“我这儿可没你的东西,沐浴干净了再来。”
顾珩本想说可以把他的东西搬过来,就在东院沐浴更衣更方便。
但转念一想,春宵一刻值千金,第一夜至关重要,何必在这些小事上节外生枝?
“行,都依你~”
他放柔了声音,语气里充满了自以为是的宠溺。
唔……叶闻枝胃里一阵翻腾,差点没当场吐出来。
她错了,这男人还有第二个作用,催吐。
Y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