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内,水汽氤氲。
老人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苏九曜没有放松警惕,握着幽夜剑的手,又紧了几分。
她体内的寒气正在愈演愈烈,与昭明剑传来的温热暖流冲撞,每一条经脉都像被撕扯的战场。
“你是谁?”她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
老人没有理会她的问题。
他慢条斯理地将石臼里研磨好的药泥刮入一只粗瓷碗中,又从温泉池边舀了一勺滚烫的泉水冲入碗内。
一股更加浓郁的药香弥漫开来。
“九曜剑骨,百年难遇。用幽夜的‘归虚’之力破玄甲盟的军阵,想法不错,可惜,你还驾驭不住。”
老人终于转过身。
他脸上布满皱纹,一双眼睛却清亮得吓人,仿佛能看穿她身体里的一切秘密。
苏九曜心头一震。
这个人,不仅知道她的剑骨,甚至连她刚刚在城门口用了什么招数都一清二楚。
“这碗药,能帮你把那匹脱缰的野马,暂时拉回来。”老人将药碗推到池边的石台上,“喝了它,能保住心脉。不喝,半个时辰内,你就会被自己的力量吞噬,变成一具冰雕。”
苏九曜看着那碗深褐色的药汁,没有动。
玄甲盟盟主的话还言犹在耳,他也要“救”她的命。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
“你想要什么?”她直接问。
“我想要的东西,你现在给不了。”老人重新坐下,开始整理石台上的其他草药,头也不抬,“等你什么时候,能让昭明和幽夜,在你手里真正活过来,再来还这个人情吧。”
他顿了下。
“你爹苏问,就是个蠢材。他以为压制幽夜,独尊昭明,就是正道。结果呢?把自己烧成了灰,什么问题也没解决。”老人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大水来了,是该堵,还是该疏?他到死都没想明白。”
这番话,比任何解释都更有力。
它印证了苏九曜在玄铁堡里的判断,也戳破了她父亲留下的那个谎言。
这个人,懂她的剑骨,甚至比她父亲更懂。
巷道外,隐约传来了追兵的呼喊声。
时间不多了。
苏九…曜不再犹豫,走上前,端起了那碗药。
药汁入手,触感温热。
她没有一口饮尽,而是先用指尖沾了一点,送入口中。
药力一入舌尖,便化作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
一股暖流,直奔她受损的心脉而去。
另一股,却带着刺骨的阴寒,直接冲向了她剑骨中属于幽夜的那条脉络。
这不是解药。
这是另一味毒药。
以毒攻毒。
“好胆色。”老人赞许地点点头,“还知道试药。”
苏九曜抬起头,苍白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这药,会加剧我体内的冲突。”
“不破不立。”老人淡淡回应,“你体内的乱局,温养是没用的,只能用更强的力量去搅动,逼着你自己,去找到那个平衡点。找到了,你就是九曜剑骨真正的主人。找不到,现在就死,也算痛快。”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道出了最残酷的现实。
苏九曜看着碗里的药汁,又看了看手中的幽夜剑。
她想起了顾承渊,想起了那半块虎符,想起了那个被尘封了二十年的案子。
她不能死在这里。
她闭上眼,将碗中滚烫的药汁,一饮而尽。
药液入喉,仿佛吞下了一团燃烧的冰。
狂暴的药力在她体内轰然炸开。
那股阴寒之力,得到了药力的加持,瞬间壮大,不再是乱窜的野马,而是化作一条吞噬一切的黑龙,咆哮着要占据整个剑骨。
昭明的力量被激发,金色的暖流化作坚固的堤坝,奋力抵抗。
两股力量的交锋,比之前猛烈了十倍。
“噗!”
苏九曜又是一口血喷出,这次的血,带着一丝丝黑气。
她单膝跪倒在地,幽夜剑插入石缝中,才勉强支撑住没有倒下。
剧痛,从骨髓深处传来,每一寸血肉都在被撕裂、重组。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石窟,老人的身影,都开始旋转,扭曲。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听到老人最后一句话。
“记住这种感觉。找到它,控制它,或者,被它控制。”
“外面那个顾家的小子,快撑不住了。你的时间,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