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总该干净了。
一切都清除了。
我几乎是虚脱地瘫倒在床上,精疲力竭,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房间一片狼藉,像被打劫过。
但空气似乎……清新了?或许只是心理作用。
我闭上眼,渴望昏迷般的睡眠。
寂静里,却传来了别的声音。
咯吱——
很轻,像是老旧的木头在承受压力。
咯吱……咯吱……
不是幻觉。那声音来自床下。
我的心脏骤然缩紧,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僵住了。
咯吱……咔!
一声脆响。
紧接着,是某种细微的、干燥的摩擦声,蹭着地板。
我猛地扭头,看向床沿与地面的缝隙。一片漆黑。
然后,一只灰白色的、只剩骨骼的手,指节细小,突兀地从那黑暗里伸了出来,搭在了地板上。
我喉咙里发出“嗬”的一声轻响,整个人像被钉死在床上,血液冻成了冰。
那手支撑着,另一个骨爪也伸了出来。
接着,一个头颅,缓缓地、笨拙地,从床下探出。
那不是动物的头颅。
是一个人类的头骨,很小,属于一个少年。
骨骼呈现出被岁月浸染的灰黄,表面粗糙,像是埋藏在污秽里太久。
它空洞的眼眶,直直地转向我所在的方向。
它用那两只细瘦的臂骨支撑着,一点点将整个骨架从床下拖拽出来。
脊柱弯曲,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它站不起来,只是佝偻着,坐在我的床前,一副刚刚破土而出的姿态。
房间里死寂。
只有我粗重得无法控制的喘息。
它微微歪了歪头,下颌骨似乎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发出,但我脑子里,却清晰地撞进了一个语调。
平静的,稚嫩的,却带着无边死寂的冷。
“你丢掉了发霉的梦。”
它的眼眶黑洞洞的,吞噬着房间里所有的光。
“又扔了腐烂的期待。”
它抬起一只细弱的骨臂,指向门外,指向那袋垃圾的方向。
那无形的注视转回到我脸上,冰冷,穿透皮肉,直抵灵魂。
“你以为你丢弃的只是这些纸页吗?”
它的头骨逼近了一寸,那空洞的眼眶在我眼前放大,成了两个绝望的深渊。
我蜷缩在床角,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牙齿咯咯作响,一个字也吐不出。
那寂静的、直接响彻脑髓的声音,给出了最终的判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叹息,冰凉地刺入:
“你是把我也……”
“……永远埋葬在了那年。”
最后两个字落下时,那副小小的枯骨仿佛耗尽了最后支撑它的力量,哗啦一声,彻底散落在地板上,成了一堆了无生气的灰白碎片。
恶臭消失了。
彻底的、绝对的寂静笼罩下来。
我坐在一片狼藉之中,坐在那堆枯骨之前,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也许是一瞬,我慢慢地、慢慢地抬起自己的手,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人,眼眶深陷,皮肤松弛,里面住着一个我早已不认识的老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