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翻着登记表,程远的车牌昨天进出地库三次。最后一栏的签名龙飞凤舞,像极了父亲签病危通知书时的笔迹。

手机在兜里震起来。程雪发来的定位是写字楼大堂,附带三个爱心emoji。我看了眼监控屏幕,她身后跟着五个举自拍杆的姑娘,其中两个正在摸前台的大理石台面。

电梯门开时我正好听见关键句:"...所以这栋楼的设计师和我爸是高尔夫球友。"程雪转身看见我,睫毛忽闪得像捕兽夹,"小妹来得正好,Vivian想参观顶楼空中花园呢。"

网红们的美瞳齐刷刷对准我。有个穿渔网袜的正在拍vlog,手机壳上的LOGO是父亲最恨的那个奢侈品牌——去年圣诞因为这家的代言人骂过老头是暴发户。

"二姐没说过吗?"我按下电梯键,"顶层在父亲去世当天就锁了。"渔网袜的镜头明显抖了下,"他说看见某品牌的logo会过敏,尤其是..."我盯着她手机壳,"抄袭起家的C牌。"

程雪嘴角抽搐的样子像触电。她今天背的正是C牌当季新款,全球限量二十个的鳄鱼皮包。父亲生前最后一次家庭聚餐时,把这包连同海鲜粥一起扣在了她头上。

"哎呀突然想起来!"我拍了下脑门,"父亲留了套绝版香奈儿在保险箱,二姐要不要..."

程雪的高跟鞋狠狠碾过我脚背。但已经晚了,穿渔网袜的姑娘正把自拍杆往她面前怼:"雪姐!香奈儿能现在开箱吗?我粉丝都等着看呢!"

顶楼钥匙其实就在我兜里。看着程雪被闺蜜团围剿的样子,我突然理解父亲为什么总在饭局上突然谈痔疮手术——有些快乐就是建立在别人的尴尬上。

傍晚查完所有监控死角,我在消防通道发现半枚脚印。鞋底花纹很特别,像被烟头烫过的蜘蛛网。这让我想起程远实验室特制的防滑鞋套,他总吹嘘是MIT校友独家定制。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陌生号码发来的照片里,父亲搂着个穿红裙的女人站在写字楼工地。拍摄日期是破产传闻最盛的那年,女人无名指上的钻戒比我见过的任何一颗都大。

第二条短信紧接着跳出来:「你以为老头子是喜欢你?他只是在惩罚我们。」

我放大照片背景,工地围挡上的"程氏建设"四个字正在掉漆。那年我还在寄宿学校啃冷馒头,程远已经跟着父亲出席招标会,程雪则穿着这女人同款红裙在贵族学校汇演。

写字楼突然停电的瞬间,我正摸着消防栓里的扳手。应急灯亮起来时,玻璃幕墙映出我举着扳手的影子——和照片里举着设计图的父亲一模一样。

第3章

扳手还攥在手里,电梯突然"叮"的一声。我转身时,程远正带着十几个学生从电梯里涌出来,活像实验室里逃窜的小白鼠。

"案例教学。"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物权法》实务分析。"

学生们举着手机到处拍。有个戴鸭舌帽的男生特意蹲下来拍消防栓,角度刚好能看见我手里的扳手。我认识那顶帽子——程远去年生日时在朋友圈晒过同款。

"师兄!"鸭舌帽突然喊,"这消防通道宽度是不是不符合新规?"

程远嘴角抽了抽。我知道他在想什么,父亲当年为了多挤出一个商铺面积,把消防通道改了三次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