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当然听过,而且还很熟悉,这是我自己的录音,此时正在播放着黑胶唱片上的《天鹅湖》。

那音乐诡异又粘稠,像生锈的绞索,一圈圈勒紧我的神经。

这是周婷在我工作室里放置的最精密录音设备。过去三个月,为了抓灵感,工作室的环境音是24小时不间断录的。

海量的音频数据里,也许就藏着魔鬼的呼吸。

林砚和我一段段、一遍遍听着,突然他指挥技术员把音频声音不断增大。

我也意识到录音中有人声,急忙拿起一付耳机套上。

同时,记忆如潮涌。

高灵敏度麦克风捕捉到一句几乎被气流声盖住的低语:“别怕,我会替你完成那些不敢落地的东西。”

这应该是一个多月前的深夜,在我收工离开后的场景。

声音经过处理,嘶哑模糊,但那语调……熟悉得让我心脏停跳。

我戴着耳机,把这段音频循环播放,任由那阴冷的低语钻进耳朵。

我的双手则在带来的泥塑上飞快动作,一个模糊的背影轮廓渐渐清楚。

就在我试着塑出凶手体态时,我的手指像有了自己的主意,不受控制地在那背影的左肩胛骨上,加深了一道旧疤的纹路。

那是一道极不起眼的伤疤,却闪电劈开了我尘封的记忆。

三年前,我给一部小众实验剧设计角色,曾随手在一个道具人偶上添了这个细节。这设计从没公开过。

我猛地想起来,当时负责把我设计稿做成舞台道具的人,是杜衡。

那个男人偏执又有才,后来因为严重的精神问题被剧组开了,半年后警方通报他已自杀,遗书上只有一句:“我的艺术不被理解。”

我疯了似的在警方电脑云端硬盘里翻,调出当年剧组的工作照。

一张照片里,杜衡站在舞台幕布的阴影后,调试着道具。

我把照片放大,对比手里刚成型的手办——几乎一样的肩线,如出一辙的站姿,连紧张时手指微弯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我终于懂了。

我用尽全力大喊:“凶手不是在模仿我!他是在用我的脑子,复活他自己!”

林砚像是发现新大陆的孩子,声嘶力竭的对着组员们叫喊:“快,快,赶紧把杜衡的全部资料调出来。”

杜衡的档案被重新打开。技术部门深挖他生前活跃的社交记录,一个惊人事实浮出来:杜衡用多重虚拟账号,以不同身份混进我的粉丝群,悄无声息地收藏了我所有没公开发布的设计草图。

更让人脊背发凉的是法医部的新报告。

他们重验了第一位死者体内的残留物,检出一种极罕见的镇静剂成分,这东西,和杜衡生前长期服用的精神类药物配方,高度相似。

我终于被释放了。

回到工作室,我继续完善今晚的手办。

完成最后一步。

我用刻刀在那个酷似杜衡的手办掌心,一笔一划刻下一行小字:

「终章,请你亲自出演。」

做完这一切,我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天花板上闪红点的摄像头,一字一句地说:

“我知道你怎么看待我的作品。现在,轮到我看穿你了。”

话音刚落,窗外雷声炸开,暴雨倾盆。

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夜空,瞬间照亮对面居民楼的楼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