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柏年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我们的模型基于全球最先进的气象数据同化技术,能够自动学习和适应局部特征。至于那些地方性的谚语,很多缺乏科学依据,属于相关性而非因果性的经验总结,甚至带有迷信色彩,我们的算法会自动过滤噪音,提取有效信号。”
“自动过滤?”辟非追问,“依据是什么标准?由谁设定?如果某些‘噪音’恰好是应对本地极端天气的关键预警信号呢?”
欧柏年的眼神锐利起来:“辟博士,算法的优越性正在于它能发现人类难以察觉的复杂模式。我们更相信数据本身的力量。而不是某些……难以验证的古老传言。”
谈话气氛变得微妙地紧张起来。田镇长赶紧打圆场:“哎呀,都是为咱们镇好,方法不同,方法不同!喝茶,喝茶!”
会后,欧柏年单独找到辟非,语气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伪装的热情,而是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辟博士,我理解学术上的探讨。但‘天工智能’在望云镇的项目,是经过多方论证、受到地方政府支持的重点项目,关系到数百户农户的生计和乡村振兴的大局。希望你的‘田野调查’,不要干扰到正常的推广工作。学术,最好还是留在书斋里。”
辟非迎着他的目光,平静道:“田野调查的意义,正在于倾听土地本身的声音。我会尊重事实。”
欧柏年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辟非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正在形成。对方显然不希望他的存在带来变数。
下午,天气依旧闷热得令人窒息,预报中的雨迟迟未下。辟非回到民宿,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尝试做一些初步的数据分析。他接入公共气象数据平台,调取望云镇周边的历史气象资料和实时监测数据,并与“知天APP”提供的信息进行比对。
几个小时后,他发现了第一个疑点。
根据公开雷达资料和卫星云图显示,望云镇上游区域其实已经出现了较强的降水回波,云系发展旺盛,移动方向正对望云镇。但“知天APP”上显示的未来几小时降水概率依旧很低,仅在下方用极小的字体标注了一句“局部地区可能有弱对流天气”,与严峻的实际形势严重不符。
是算法误判?还是……有意淡化风险?
他想起欧柏年那句“不要干扰推广工作”。如果发布暴雨预警,势必会影响农户追肥、打药等农事操作,与公司承诺的“提升效率”相悖,也可能引发农户对APP可靠性的质疑。是否可能存在一种算法偏好,倾向于低估极端天气概率,以维持用户“无忧”的使用体验和商业推广的顺畅?
这个猜测让他背后升起一股寒意。
傍晚,七公急匆匆找到辟非,脸色凝重:“后生,不对劲!‘燕子低飞蛇过道,大雨眨眼就来到’,你看这河边的燕子,贴地飞得厉害!还有镇东头老李家那口古井,井沿冒水珠了!‘井口溢津,大雨淋淋’!这雨,怕是躲不过了!得赶紧告诉大伙儿!”
辟非心中警铃大作。他立刻将七公的观察与自己的数据发现联系起来。
他试图联系田镇长,但电话占线。他跑到镇公所,却发现田镇长正和欧柏年及其团队开会,门口有人守着,不便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