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之。”
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那天,是我话说重了,我不该在禅房那么逼你。”
她没有为那个男人道歉,只为她伤了我的面子而道歉。
“我们斗了一辈子,不能老了老了,反倒让外人看了笑话。”
她叹了口气,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
“这天合会,龙头的位置只能是你顾延之的。但也只有我沈若兰,才能让你安安稳稳地坐在这个位置上,不是吗?”
一番话说得情深意切。
我靠在椅背上,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如果我还是二十岁,或许会为这迟来的情分而动容。
但我五十岁了,早已看透了女人的手段。
当她无法用强硬让你屈服时,便会用温情来麻痹你。
她以为我累了,倦了,这副残躯,已经镇不住天合会的场子。
她以为,只要她肯递个台阶,我就会像过去一样,为了所谓的“大局”,咽下这口恶气。
她忘了,龙头之所以是龙头,不是因为能忍,而是因为知道什么时候,不必再忍。
我顺着她的话,用同样疲惫的语气说:
“阿兰,我累了,睡吧”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
那一晚,她留在了我的房间。
我们背对背躺着,一夜无话。
第二天她离开后,我拨通了阿忠的电话。
“顾爷。”
“阿忠,沈若兰最信任的蓉姐,最近是不是很闲?”
电话那头的阿忠立刻会意:
“是,顾爷。她最近一直在暗中调查,想摸清您手里的底牌。”
“让她查。”
我端起那碗已经凉透的杜仲汤,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到心底。
“把城南那几家夜总会的消息,漏给她。另外,让李会计准备一本假账,让她的人拿到。”
“顾爷,那几家夜总会……”
阿忠有些迟疑。
“那是我准备扔掉的垃圾,正好废物利用。”
我打断他,“让她以为,那就是我的全部家底。”
三天后,沈若兰的书房里。
蓉姐将一份厚厚的调查报告放在沈若兰面前:
“兰姐,都查清楚了。顾爷手里有五家夜总会,一个财务公司,另外还有十几个堂口的兄弟只听他的。这是全部的名单和账目。”
沈若兰一页页翻看着,脸上看不出表情。
直到最后一页翻完,她才缓缓抬起头,冷笑一声:
“三十年了,他还是这点本事。”
4
沈若兰开始带着阿K出席一些无关紧要的饭局,并且默许他住进了别墅的客房。
这是试探,也是宣告。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天合会的天,要变了。
我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我的沉默,被她当成了默认和妥协。
她越发大胆,而阿K渐渐忘了自己的身份。
那天下午,我回到家,发现我书房的门虚掩着。
我走进去,看见阿K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我那张紫檀木的龙头宝座上。
身上,穿着我当年接任龙头之位时,沈若兰亲手为我置办的那件黑色大衣。
手上,正把玩着我父亲唯一留给我的那把青龙刀。
那是我唯一的念想。
当年我就是靠着这把刀,背着沈若兰,杀出重围。
他看见我,非但没有半分惊慌,反而将双脚翘在书桌上,将刀尖对着我,朝我露出一个挑衅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