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琼,我知道是你。”
谢南枝没听清:“谁?”
“一个本该死在两年前的人。”
沈藏合拢骨匣,铅板扣死,像把一段旧时光推回黑暗。
井外,晨钟撞响第一声,长安城的天,亮了。
第二章 鬼市买骨
一、亥牌二更
长安有夜禁,却禁不到鬼市。
鬼市在通化门外,旧名“槐市”,因槐树成林,枝桠交抱如鬼手。每夜亥牌二更,鼓声一歇,黑市自地底浮出——货不卖光,市不散;人不死绝,市不闭。
沈藏背一只狭长布囊,囊里不是银子,是骨。
他需买一副“对照骨”:年龄、身量与井中女尸相仿,死亡却在三日之内,用来验证“冰冻移时”之痕。
鬼市入口无灯,只悬一盏青皮灯笼,灯罩用整颗人头骨磨薄制成,烛火一摇,眼眶里便生出光。
守门人披黑袯,伸指敲灯,脆响三声,算是收门票。
沈藏递上一枚“开元通宝”,钱背却磨平了“元”字——那是鬼市通用“暗钱”,官钱磨字,示不与朝廷往来。
入内,雾气像粥,人影在雾里漂。
摊位皆用黑布铺地,布上放货:南诏的蛊碗、西域的琉璃臂、还有整副整副的死人骨。
骨分三等:
上等“白霜骨”,用药洗过,白得像瓷;
中等“原色骨”,只去肉,未漂白;
下等“带肉骨”,尚有血丝,最便宜,却最沉。
沈藏目标明确——中等,女,十八至二十五岁,死不过三日。
他蹲到第七摊,摊主见是仵作,也不寒暄,直接掀布:
“新货,昨夜刚出崇仁坊水门,溺毙,年可二十。”
沈藏取桡骨,量长度,再掀胸腔,看“骨温纹”——那是骨面因骤冷骤热裂出的蛛网。
“死三个时辰?”
“是,捞上来就卖。”
“多少钱?”
“三贯。”
沈藏摇头:“骨温纹太浅,做不得‘对照’。”
起身欲走,摊主忽然压低嗓音:
“若要好骨,去‘骨冢’拍货,今夜有‘标骨’。”
“标骨”是鬼市黑话——不是一个人,是一批人,来历不明,价高者得。
沈藏心里一沉:有人提前“收”了骨?
二、骨冢
骨冢在鬼市最深处,原是一座废窑,窑顶塌了半边,像咧开的嘴。
窑口守两名昆仑奴,肤黑如漆,眼白却森森。
沈藏再付暗钱,入窑,只见土台垒成阶梯,台上摆一排长匣,皆用黑漆封口,匣首贴红签——“标号”。
人已聚了不少,戴面具,遮半脸。
沈藏扫一眼,看见一个熟悉背影:
谢南枝。
她竟也戴了铜面具,但颈侧有一枚小痣,像墨点落在宣纸,沈藏一眼认出。
两人目光隔空碰一下,谁也没打招呼。
拍骨开始。
主拍人是个侏儒,声音却洪亮:
“第一号,女,年二十三,身长五尺四,溺死,未冻,骨纹新鲜,起拍——两贯!”
沈藏心里“咯噔”:身量与柳琼几乎重合。
他举手:“三贯。”
“四贯!”
“五贯!”
价格一路飙到“八贯”,沈藏却忽然不跟了。
谢南枝侧目,眼神问:为何停?
沈藏用口型无声答:
“骨——被——冻——过。”